第五章 走險棋局中有局 恆綠案結案成疑 9

寮國琅南塔。

一間古舊的大樓內,一名年輕男子躲在角落裡,有些焦躁不安,時站時蹲,偶爾探出頭去打量對面建築有沒有人進出。

若是艾司在此,就能一眼認出,這名年輕男子正是當初他和恩恩帶著去虎跳峽的勇哥。

忽然有人往勇哥肩頭拍了拍,勇哥一個激靈,回過頭來,看到一名黑衣男子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身後,稍微鬆了口氣,恭敬道:「您來了?」

「他們在裡面?」黑衣男子一身黑色特戰服,屬於棕色人種,不知是維達人還是美拉尼西亞人,膚色棕黑、眉弓高起、鼻頭扁大、中等身材、一頭捲髮,說著帶口音的英語。

「嗯,進去後就一直沒出來。」勇哥朝黑衣人身後望了望,沒看到別人,有些緊張,「我們,就我們兩個人進去嗎?他們有十幾個人呢。」

「不用擔心,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黑衣人寬慰似的拍了拍勇哥的肩頭。勇哥忙道:「他們有槍,您一個人太危險了。」

話剛說完,黑衣人猛地橫臂甩拳,往勇哥胸口一砸,嗵的一聲,勇哥衣服背心裂開一道口子。這一拳砸下,他的心臟直接停跳。

勇哥捂住胸口,全身無力地倒下,掙扎著問:「為……什……么……」

「你被特偵處的人跟蹤啦,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何用?」黑衣人對著屍體像模像樣地解釋了一番,心道:特偵處的人很快就能查實你在亞聯的身份,消息會從他們那裡傳出去的。

跟著,黑衣人從腰間抽出一把尺長砍刀,左手拿住晃了晃手腕,似乎還在適應刀的大小和重量,挽了兩個刀花之後斜著向後一劈,尚未完全倒地的勇哥被一刀從肩部拉到胸肋,皮翻肉綻。

黑衣人就這樣拎著帶血的刀走進了對面建築。

片刻之後,那棟同樣古舊的樓宇內響起了慘叫與槍聲,很快又歸於沉寂。

……

龍城不是一座城。

而是一片居民自建的住宅區。

位於海角市城外西南角,這裡的住宅依山而建,樓高十幾至幾十層不等,鱗次櫛比,密密麻麻像一個巨大的蜂巢,樓與樓間的小巷僅容兩人錯身而過,相鄰樓宇間的住戶推開窗戶,可以在半空中握手。

它被喻為海角市的城寨。

這裡租住的大多數租客是來海角市務工的人,同時混雜著許多社會閑雜人員,吸毒、聚賭、賣淫嫖娼、打架鬥毆,白天像一座死城,晚上群魔亂舞。

龍城的小巷如同迷宮般錯綜複雜,污水橫流,垃圾遍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毛一波帶著兩名小弟行走在這鋪了無數層垃圾,踩上去有些鬆軟的小巷路上。

他剛從自己一名情婦家中出來,帶著一絲髮泄後的疲憊,同時又有些輕鬆愉悅。

馬小波死了,聽說是搶銀行被警方擊斃的。

華叔被殺的事就沒了下文,鬼知道馬小波發什麼神經,還是收了誰的錢,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什麼線索都沒了,總不能強行栽贓說是他毛一波指使馬小波乾的吧?

忽然,前面傳來一個塑料桶被踢倒的聲音,塑料桶在有些傾斜的小巷裡滾動著,咕嚕嚕,警覺的毛一波揮手止住小弟走動,那種踩在垃圾上的吱嘎聲頓時停止,只有塑料桶滾動的聲音咕嚕咕嚕……

好安靜,毛一波仔細辨聽著空氣中的細微聲響,有著許多壓抑的、沉重的呼吸聲。

不好!有埋伏!

毛一波往旁邊一指,立刻有小弟衝過去,一腳用力地踹在門上,將路旁的房門踢開。同時,前方側邊的小巷立刻傳來了無數腳步聲。

另一名小弟抽出了隨身攜帶的砍刀,護在毛一波身前,叫道:「波哥,快走。」

前方小巷裡衝出七八個人,手裡舉著明晃晃的西瓜刀蜂擁而至,後面也有六七個人截斷了他們的退路。毛一波和另一名小弟一前一後衝進旁邊的住戶家中,臨走不忘喊了一聲:「小七,走啊!」

「毛一波躥到對面去了!」

「堵住,別讓他跑了!」

「為兵哥報仇!」

「砍死他!」

……

「媽的!馬小波死了,現在楊星那個老鬼非叫我徹查清楚,拿什麼查?我去哪裡查?青龍幫那邊說商紅兵在金三角被人砍死了,那邊傳回消息,死的人裡面有一個是我們的人,叫張小勇什麼的,這傢伙以前也是毛一波的手下,現在青龍幫也不幹了,非說是毛一波派人殺了商紅兵,要我交人,各個都把老子當軟柿子是吧?人人都想騎到老子頭上來拉屎撒尿,真以為老子好欺負啊!」

徐元朗在房間里暴跳如雷。

「毛一波不用交代了。」麥德龍坐在沙發上,借著橘黃色的檯燈,安靜地翻看著羅爾斯的原版《正義論》,輕輕地翻過一頁,似乎怕用力碰壞了紙張,他輕聲道:「青龍幫想來也不會再追問這件事情了。」

「為什麼?」

「剛接到的消息,毛一波在龍城被人砍死了,如果沒有猜錯,這是青龍幫的報復行為。」

「媽的!青龍幫欺人太甚!」

麥德龍專註於書頁,頭也不抬地問道:「你有什麼好生氣的?這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嗎?」

徐元朗愣了愣,轉念一想,對呀!這毛一波是洪爺提拔的,現在他死了,洪爺的情況又不清楚,這下一任刀頭的位置是由我說了算啊,讓誰去比較好呢?

海角市的刀頭可是個肥缺啊!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問道:「你看,我的手下,誰比較適合這個位置?」

「這是你的問題,該由你說了算。」麥德龍總算抬頭看了徐元朗一眼,建議道,「合不合適都在其次,關鍵是這個人和你的關係如何?」

徐元朗恍然大悟,擊掌道:「對!我就是這樣想的!」

轉而又問:「那青龍幫那邊,我們就不管了?這樣好像也說不過去啊,跟弟兄和幫里都沒法交代啊。」

「怎麼不管?當然要處理,我們雙方都損失了一名中層幹部,還有十幾名手下,怎麼說也算一件大事了,更不要說還有一名爺叔被殺了,是時候進行談判了。擺和合酒,把道上還有點分量的人都請過來做見證,除非青龍幫放棄海角市的地盤,否則,他們一定會來。」

「和合酒?」徐元朗十分不解。

麥德龍合上書頁,起身道:「你知道嗎?我們亞聯這些年,走了一條彎路。就拿你的金鷹堂來說吧,從進入中國之後,合法收益的佔比,從最初的不足百分之一,到如今超過了百分之五十,我們亞聯,還是曾經那個亞聯嗎?

「從堂主起,到六位道頭,再到那些街館、頭馬、舵爺……從上至下,每個人都安於現狀、花天酒地,反正不用費什麼力,錢都會滾滾而來。但真的是這樣嗎?他們都忘了,這些生意,都是洪爺帶著大家拿刀子拼下來的,那些工地、那些娛樂城、那些市場、那些公司,當初為了得到這些東西,哪個地方不是拿命搶回來的?

「如今亞聯做大了,生意也很好,大家都很瀟洒,也很囂張,卻沒了以前那股狠勁兒,那種血性!你看看那群爺叔,哪個不是吃得大腹便便,腦滿肥腸?現在和別人爭地盤,他們還拿得動刀嗎?只怕走路都費勁吧!

「如今洪爺倒下了,亞聯沒了頂樑柱,一幫叔父爺叔只知道分紅享樂,一幫中層幹部也不敢爭勝斗勇,我們亞聯在別人眼裡是什麼?那是肥羊啊!哪個不想來咬一口?又有多少幫派想踩著亞聯的屍體爬上亞洲十大黑幫的位置?從東南亞到全亞洲乃至泛太平洋的毒品與走私生意,誰不想佔市場頭把交椅?」

麥德龍慷慨陳詞,越說越激動。徐元朗聽了只覺得熱血沖腦,彷彿又回到了當年洪爺他們打天下時那個刀光劍影的年代。

麥德龍用力地抓住徐元朗雙肩:「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亞聯必須改革!我們要讓那些覬覦我們亞聯的人知道,想從我們亞聯身上咬下肉來,得拿命來換!和合酒不是示弱,而是我們亞聯對他們的一個警告,要讓他們知道,就算現在洪爺不露面,我們亞聯,也不是他們那些小幫派可以招惹的!」

徐元朗陰狠點頭:「沒錯,是該讓他們吸取教訓了,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當下要做的事有三件!首先,毛一波死了,爺叔們肯定會向你發難,為了應付那些爺叔,有兩件事你必須查,哪怕查不清楚,在爺叔或執事問起的時候,你也要有個說法:一件就是毛一波的行蹤,究竟是誰透露出去的?當時有哪些人知道?誰的嫌疑最大?另一件就是馬小波的死,持槍搶銀行,誰給他的膽子?槍從哪裡來的?他是被誰打死的?越詳細越好。

「然後第二件事對內,我們需要新鮮血液,現在你手中有任免的實權,我一直在觀察一批小頭目和新加入的人,這群人都不怕死,敢拚命,想上位,他們缺少的只是一個機會,借毛一波的死做文章。他提拔起來的那些街館,該換的就換掉。另外,還可以把其餘五個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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