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違法亂紀終難逃 青春有夢義為橋 2

這兩日,恩恩她們都排演到很晚才回家,艾司第一次陷入情感的困惑,他不知道該向誰說。

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艾司就看到了恩恩。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恩恩會像花菜一樣,離開自己,不再理會自己,那艾司該怎麼辦呢?

艾司很苦惱,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這絕對沒可能的,可是那個老處女,說得好像跟真的似的。

艾司苦苦獨立思考了一整天,終於找到了答案:沒可能的,艾司這麼乖,又很聽話,還能幫恩恩做好多事情,恩恩不可能不理艾司的。恩恩永遠都好喜歡好喜歡和艾司在一起的。

可是除了這個問題,陳靜宜還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也如同一根刺卡在艾司心上,那個男生欺負過恩恩,恩恩還因此哭過,這個問題,去問恩恩,恩恩會不會生氣啊?

「艾司啊,如果有人欺負我,你可要保護我哦。」

「什麼是欺負啊?」

「就是打我啊。」

……

草甸上藍天白雲,花菜還在,一切又如回到了昨天,恩恩的話猶在耳邊。可是艾司要怎樣才能保護恩恩呢?艾司又有點自責,過了這麼久了,竟然還沒想到一個好辦法。

艾司可以做的,就是打理好家裡的一切,讓恩恩她們回家,就能有個乾淨、明亮、舒適的環境。可是,這段時間恩恩她們都那麼累了,艾司還這麼晚才回家。艾司決定要早些回家,讓這個家裡充滿溫暖和歡笑,讓家成為一個保護恩恩和婉兒她們的地方。

大明已經懂得很多道理了,艾司想向蘇姐姐請辭,因為他想有更多的時間留在家裡。

當晚艾司就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蘇姐姐,「大明已經不調皮了,我想應該不用我這個家庭教師了吧?」

「咦?怎麼好好地不想做了?是大明、小明惹你不開心?」

「沒有啊,大明、小明都很懂事了啊,不過最近恩恩她們在準備萬聖節,每天都很忙很累,艾司不想很晚回家。」

「哦,這樣啊,那這樣吧,蘇姐姐放你幾天假,等恩恩她們忙完這段時間,艾司再過來做老師好不好?」

「大明、小明已經聽話懂事了呀?我就是陪他們玩,也沒做什麼的。」艾司覺得自己的作用不大。

「小孩子嘛,有些教過他們的東西很快就會忘啦,說不定過幾天又變回原來那樣子去了,要不蘇姐姐先給你付這半個月的工錢,當作預付的定金?你知道蘇姐姐帶兩個調皮的孩子很辛苦啦,就當幫幫蘇姐姐的忙?」蘇姐姐知道,要讓這兩個小傢伙安靜下來,那需要何等的本事,要是艾司過幾天跑別家去了,要想再找到這樣一個家庭幼教難度可就大了。

和蘇姐姐協商完畢。在柔情攻勢下,艾司推託不得,平白得了一筆薪水,艾司覺得蘇姐姐給的太多了,蘇姐姐卻只說給少了,最終拗不過蘇姐姐,艾司拿著這筆錢離開了黃家。

地鐵通道內,艾司專註地聆聽著夕詩姐姐演奏。漸漸地,艾司已經習慣每晚來這裡,用音樂讓自己的內心平靜,無論歡樂也好,煩惱也罷,艾司很喜歡那種平靜的感覺。那感覺,就像在蓮花山的草甸上吹著風,和花菜坐在一起,一言不發地看著雲。

但是今晚夕詩姐姐顯然不想讓艾司心緒寧靜,演奏的曲子一首比一首哀傷,最後又將那首離別後洪水滔天的拿手悲情曲目演奏了一遍,讓艾司再度淚流滿面。

這一次,賽夕詩演奏了完整的曲目,最後的曲風變得平靜而沉緩,彷彿順著一條河,沒有波瀾起伏,就那麼安靜地淌下去,最終歸於無聲的黑暗。

聽完這首曲子,彷彿地鐵通道內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賽夕詩不像往常一樣,等著艾司進行投幣評分,而是開始收拾自己的樂器,一個巨大的蛇皮口袋,能放很多東西。

「夕詩姐姐,不要走!」不知為什麼,艾司突然說了出來,那首曲子最後,那條流向黑暗的河,雖然沒有波濤甚至沒有一絲漣漪,但帶著一種決絕,就像一個人心若死水,無論如何也不可挽回一般。

賽夕詩怔住,停下手裡的動作,這個不是很通音律的男孩,卻能聽出每一個音符發出的靈魂之顫音,這次也不例外,她是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看著那張不帶城市煙火氣息的稚嫩的臉,那淚水衝出橫七豎八的花色紋路,賽夕詩覺得有什麼東西觸碰到了自己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那根弦,它讓鼻尖發酸,它讓心尖發顫。

賽夕詩頹然一嘆,軟軟地靠著地鐵通道牆壁,緩緩抱膝坐下,好像在沙漠中行走太久的旅人,很累很疲。她示意艾司過去,坐在她身邊,然後問道:「你想聽故事嗎?」

「想。」艾司其實是個愛說故事的人,受恩恩的影響,自然是又愛聽又愛說,他依然記得,恩恩給自己說的第一個故事,就是醜小鴨的故事。

夕詩姐姐胡亂地揉了揉不知多久沒有清洗過的油膩的亂髮,就那麼隨意地說了起來。

在這個故事中,有一個很有音樂天賦的小女孩,上天賦予她一副天籟般的嗓音,又賦予她對音樂的靈動和熱情。自從她有機會接觸音樂後,就好像找到了生命的靈魂,3天就會讀簡譜,1個月就能聽著音樂記下簡譜,3個月會聽會唱超過500首歌曲,半年時間就能拉得一手很好的小提琴,絲毫不比專業選手遜色。這些只能稱之為天賦。

但上天在賜予她音樂才能的同時,卻沒有賜予她一個幸福的家庭,她家裡很窮。事實上不只是這個小女孩家裡很窮,她出生的那個小村,小村所屬的小鎮,小鎮所屬的縣城,最具特色的一點,就是一個字——窮!

究竟窮到什麼程度呢,那裡的女孩子,通常要到十一二歲,首次來例假之後,才有褲子穿;通常一家人若有幾個女性,那便誰出門,誰穿褲子。

小女孩的媽媽,因為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窮,在生下小女孩之後,沒兩年就跑掉了。小女孩和父親相依為命,度過了短暫而歡樂的童年,後來她的父親因為勞累而生病,還是因為窮,小病拖大,大病拖成不治,最終不治身亡。那一年,小女孩12歲,她父親56歲。因為在那個地方大家都很窮,所以很晚才能娶得上媳婦,而且很難有外來的媳婦能在那地方挨過一年。

小女孩的精神支柱就這樣崩塌了,她很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不知未來該如何繼續。就在她老師不停地激勵她,當她想憑藉個人的力量重新面對生活時,那些愚昧的村民,三個壯年男子,將這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強暴了。

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湮滅了這個很有音樂才華的小女孩最後一絲求生的希望,她在一夜之間譜下了一首曲子,留給自己最敬愛的老師。她在父親的墳頭拉了一夜小提琴,隨後選擇了——懸樑自盡!

這不是悲慘命運的結束,而是悲慘命運的開始。那個小女孩被人及時發現並救了下來,但由於缺氧過度,造成大腦不可逆的損傷,被救活後整個人已經神志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對普通事物也缺少足夠的認知能力,智力還不如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

那個地方實在太窮了,窮得連人都沒有資格隨意選擇自己的生死,那個被人救活的小女孩,竟然成為了村裡的公產,最後被兩個四五十歲的兄弟以兩隻雞的價格買走,他們需要一個女人來為他們生孩子,他們願意養活這個傻女孩,只要她能生孩子。

在那個改革開放已經普及的年代,實在很難想像,居然還有地方會那麼窮,那麼落後,那麼愚昧,這件事情給那個支教的老師相當大的震撼和衝擊。其實,當那個支教老師看到那小女孩給自己留下的遺書般的曲譜,上面寫著「留給自己最敬愛的老師」這幾個字時,她就知道,小女孩的靈魂已經完全地融入曲譜當中,在那以後,她的靈魂已經死了,活下來的是行屍走肉。

這是一個天才隕落的故事,並不華麗,但它將那支教老師的夢切割得支離破碎。

她在那裡教了三年,看著那個天真、質樸、若無瑕碧玉的女孩成長,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那個小女孩,將她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她彷彿看到了一顆音樂巨星正在冉冉升起,她彷彿看到了自己兒時的夢在那純真面前獲得靈魂的升華。

但命運似一根無形的針,輕輕便戳破了那夢幻的泡影,心碎了,夢醒了。

當那位支教老師發現,一切都無力阻止也無法改變了時,她只想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她只能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她甚至恐懼不安,害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小女孩。

她去的時候,帶著滿箱的書籍和滿心的熱忱。雖然那裡什麼都沒有,她一個人在廢棄的房屋裡搭起了簡易的教室。方圓幾十公里,只要有能力走到這所學校的學生,她都教,從7歲到27歲,在這所只有一個老師的學校,所有的課程,她都教,從音樂到算數,從美術到漢字拼音……

她離開的時候,什麼都沒拿走,只帶走了一首沒有取名的曲譜,她為它命名為《魂殤》。這就是能讓艾司淚流滿面的那首曲子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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