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根溯源查隱情 賽場無意惹風雲 8

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艾司死裡逃生,最為緊張的便是大頭,剛才那一瞬間他的心真是提到胸坎兒上了,直到聽到身旁的人大聲呼喝才敢睜眼看。

艾司翻了個個兒,由趴著變成仰躺,跟著側翻了幾次,算是暫時脫離蠍子的攻擊範圍。

不過對有備而來的蠍子而言,已經受到重創的艾司確實不構成威脅,他每次都佯攻艾司面門,實際的落拳點則是軟肋、腿彎、前胸後背,他每一拳都很重,艾司像個沙袋一般在場中打著旋兒,一次次被打倒,但依然死死地護住頭。

圍觀者的狂熱尖叫由最初的興奮,到高潮,再漸漸冷卻,不是不夠激烈,而是在那個小個子身上,漸漸彌散出一股悲壯的氣場,感染到那些觀戰者。

蠍子的拳有多重,只看他的胳膊有多粗就能想像出來,讓大家想像不到的是,那個小雞崽,是如何在這樣的重擊下,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的,究竟有怎樣的意念支撐著他那堅韌的神經,兀自不肯倒下昏迷。

為蠍子叫好的觀眾漸漸少了,他們開始將關注的目光投向失敗的一方,在心中揣度,這一次,那小子到底還能不能站起來?

艾司苦苦支撐,默默計算著時間,絕對不可以倒下,我不能輸,為了恩恩的驚喜,雖然很疼,很想哭,但只要想到恩恩會高興地笑起來,就還堅持得住啦。

又一次扶著破壁站了起來,觀眾中開始有零星的叫好聲了。

賀柱德肯定了一個事實,這小子肯定受過類似殺手的訓練,普通人在這樣的重擊下早就因為過度疼痛而昏迷過去了,昏迷是人體意識對身體的自我保護;只有殺手,對他們而言,一旦昏迷過去就意味著永眠,所以,那些真正頂尖的殺手都會接受某種特殊的訓練,其過程之殘酷不足為外人言,其結果就是,無論受到多麼嚴重的傷害,只要還沒斷氣,只要他們不願,他們就不會昏迷。

這一點,就連那些從戰場上活下來,身經百戰的特種兵也做不到,因為它完全違背了生物的生存本能。

就好比有一種刑罰,就是讓人不睡覺,一旦犯人陷入睡眠,就用冷水或雜訊和其他各種方法令其醒過來,通常不超過七十二小時,再頑強的犯人也會意志崩潰,為求一睡而坦白交代。

但對殺手而言,有時候為了埋伏暗殺目標,殺手們往往蜷曲在一個常人難以想像的微小角落,三五天乃至一周或更長時間,不吃不睡,很是平常,他們往往僅需要一點水來維持基本生命體征。

最極端的例子,莫過於敵人沒有走進既定目標,而又沒有人通知這些殺手,他們會保持著那種清醒的意識,生命體征越來越微弱直至死亡。

賀柱德自己是做不到的,但他在古籍上讀到過,那種被稱為「不死意志」的東西,會在具有最優素質的殺手身上體現出來。

賀柱德覺得不可思議,頂尖殺手才具備的素質,居然會出現在一個送外賣的小鬼身上,這,這簡直就比明珠掉進牛糞里還要誇張。

不過,一旦確定艾司受過類似訓練,接下來打鬥,在賀柱德眼裡就很有意思了。那踉蹌的步法避開了蠍子的連環套拳,看起來歪歪扭扭,但每一步都是精準的埃爾文走位;那看似無力的反擊,每次都只打到空氣,卻依稀有著脫胎於詠春的痕迹;這一次沒避開,卻是小三跳,應該是源自戚家拳的八拳吧;反身的劈靠也是故意打不中的?這不是形意拳轉腕兜手嗎?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賀柱德開始認真觀看,就不難發現,看似普通的躲避還擊,卻暗含了八極、八卦、螳螂、五行、空手、跆拳、泰拳、柔術、蓋爾塔……糅合世界各地技擊術之長,再加以提煉整合,那絕對是一套非常精準有效的殺人技法,雖然各個組織流派和傳承有所不同,但它們有個統稱——殺人拳。

正因為看到了這一點,賀柱德才感到可笑可氣,那小子這一招明明可以圓融貫通地換成下一招,而下一招又有幾十個後手可接,他偏偏這時候斷掉,唉,在躲避的時候稍加反踢就可以重創對手,他居然這樣躲,不挨打才怪,哎呀,果然……

賀柱德如何不氣,就算談不上秒殺對手,以那小子的身手對上這樣的敵人,也就分分鐘的事,他卻打得畏首畏尾,甚至根本沒有一個要擊倒對手的清晰思路,許多招式也用得似是而非,完全就是在躲避的同時做出一些無意識的本能反擊動作,這些動作還做得不連貫,好像生恐打到對方了一樣。

要說是戲弄觀眾挑逗對手也絕對不是,因為那小子自己都搖搖欲墜,早就被打得不行了,為什麼會這樣呢?很簡單,明明一拳遞出去就能重傷對方,偏偏本能反應到一半,要自己收拳,變向,結果打不到對方不說,反而自己空當大開,漏洞百出。

這哪裡是在打拳,這就是送給人家打,賀柱德看得一肚子氣,開始思考這個小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這已經不能說是在丟殺手的臉了,這是在踐踏殺手這個職業!

更誇張的是,那小子還拚命護著自己的臉,你那張小白臉有必要那麼在意嗎?人家都說要命不要臉吧,賀柱德還是第一次看到,要臉不要命的人!

Shit!賀柱德暗自嘆息,KO!

到底還是沒堅持住,艾司沒能躲過蠍子這一腳,被直接踢到了後腦勺,那個地方受到重創會讓人失去平衡感,這下應該站不起來了。

艾司像個被人拋飛的沙袋,重重地撲跌在地還啃著塵土滑行了一段距離。

蠍子站在原地回氣,他也沒想到這個小子居然這麼扛打,自己這打人的都累得沒什麼勁了,那小子居然還能站起來。這一次,自己可是使出了最後的全力,該結束了吧?

大頭撥開人群,擠到艾司倒地的地方,哭喪著臉:「艾哥,快睜開眼睛啊,你可得起來呀,這,這,這,馬上時間就到啦,只要再堅持幾秒鐘,艾哥,你起來呀,快起來啊!十分鐘你都堅持過去了,最後這幾十秒你可不能倒下啊!起來啊!」

「嗤……」一捧細微的塵土化作了煙霧擴散,是艾司鼻孔吹出的氣捲起了它們。

艾司覺得頭好沉,眼皮像被膠水粘住了,怎麼使勁都睜不開,好想就這樣睡一覺,好累好累,可是,在這裡倒下去,那十萬塊就化為泡影了,沒了十萬塊,送給恩恩的驚喜就做不到了……艾司又睜開了眼睛,手指微微地動彈了兩下。

大頭一看有戲,立刻鉚足了勁兒大喊:「站起來!站起來!」

「喂,小雞崽,站起來!站起來!」又一個尖嘴猴腮的傢伙在旁邊跟著喊,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定蠍子一定贏,也有那麼幾個人壯著膽子押了平局,這一場由於雙方實力懸殊,押艾司贏和平局的賠率都很高。

「站起來!」「站起來!」還有幾個人跟著喊,他們手裡拽著組織方開出的手寫賭票,滿手都是汗。

「站起來!站起來!」

「站起來!」

「站起來!」……

似乎受到那種悲壯氣氛的鼓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這個行列,他們並不清楚,最先吼的那幾個人,只是在意手裡的押金,他們跟著喊的原因,是他們覺得,自己可能將要見證一個奇蹟的發生。

「站起來」這三個字,像有了一種魔力,飛快傳遍整個廢墟,人們發出鼓點一般的節奏,此起彼伏如浪趕潮湧,就連組織方的大喇叭評說也忍不住跟著吼了兩聲:「站!起!來……站!起!來……」

是誰?誰在喊?是在叫我嗎?艾司眼前一片模糊,瞳孔無法對焦,所有的畫面都像水墨畫中被暈染開來的意境。

艾司,站起來喲,你行的!

你能做到的,加油啊,艾司!

是恩恩在叫我嗎?恩恩讓我站起來呢!力量至虛空生成,信念壓榨出最後一絲體力,艾司的手微顫,縮攏,雙肘向上撐成M形,手臂發力,將貼地的胸口,一點一點向上拔高。

蠍子在距離艾司三米遠的地方,正以馬步蹲襠,雙手扶膝的姿勢喘氣,眼看著那小子已被打得像條死魚,被周圍的人一起鬨,喊了幾聲,居然又撲騰了一下。

「不是吧!這樣也行!」蠍子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艾司,雖然他還能走上去補上一腳,但他也清楚,這一腳踢或不踢,效果都差不多,自己的力氣也用光了,現在光抬腿也是一件費力的事情。

艾司雙膝跪地,手臂剛剛伸直,那大喇叭就立刻喊了起來:「時間到……平局!」賭鬥規矩,只要一方沒有完全倒地,就不算分出勝負。

「呀!……耶!」大頭和另外那幾個押了艾司平局的難兄難弟頓時有了農奴翻身做主人的喜悅之情,興奮得難以自已,摟抱,舞蹈,揮拳……而那些押錯了,賭輸了的人居然同樣感到非常振奮。

賀柱德面無表情,不死意志,好可怕的不死意志!

那小子,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為什麼要來打這種拳?為什麼要送外賣?他究竟想做什麼?賀柱德開始對艾司產生好奇,各種問題就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艾司聽不到場外的歡呼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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