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道熱腸天天見 書城緝兇差一線 3

艾司他們買了煮花生、大份烤鹵和火炭,重新回到金威大廈前,想進去,首先得過門前警衛這一關。

雖然已是節假日,大廈內依舊亮著不少燈,時不時有人三五成群進進出出,楊聰將東西都放在艾司手中:「你拿著,等我一會兒。」說著他就朝那些進出大廈的人群靠過去,溜達了一圈回來之後,手裡拿著兩個類似公交卡一樣的牌子,遞給艾司一個:「走吧,就這樣走進去,進去後不要到處看,你始終盯著我後腦勺就行,跟我來。」

艾司拎著東西,走近大廈才注意到,大廈正門不開,旁邊有幾道小門,門口都有一個和公交車上刷卡類似的機器,用楊聰給的卡在機器上一過,小門才能打開。

大樓底層富麗堂皇,像皇宮一樣,層高六米,艾司忍不住想四處打量一番,但楊聰叮囑過,只能盯著他後腦勺看,這位仁兄腦袋不是正圓形的,上大下小,像顆栗子。

大樓保安果然沒有為難他們,畢竟大廈里近萬員工進進出出,楊聰帶著艾司左走右拐,不一會兒就到了一條無人小徑,不知他從哪裡變出兩根小鐵簽,捅呀捅的,打開一扇小門,一條狹窄的樓梯通道便出現在眼前。

「走樓梯上去?不坐電梯?」艾司在樓梯底部抬頭仰望,螺旋狀的黑色扶梯看不到盡頭。

「笨蛋,電梯門口有保安的,要刷指紋,這是緊急疏散通道,連攝像頭都沒有,九十九層,怎麼樣,小子,有沒有這個勁兒啊?」

「你能爬得上去?」

「哼,當年你大頭哥爬這樓,比搭電梯還快呢。」

十層,艾司拎著兩個大袋子,看著氣喘如牛的楊聰:「你行不行啊?」

「小子,你大頭哥還沒發力呢,要不要比一比,誰先到頂樓。」

「好啊。」「你先走,讓你先爬五層,快點,待會兒你就知道我厲害了。」

看著艾司拎著口袋飛快地爬了上去,楊聰笑道:「蠢啊!就下層防範嚴密點,哪能每層樓都有保安守電梯的。」

當艾司微微喘息地爬上98層,發現楊聰坐在99層樓梯口等著他,不禁微怒:「你,你沒走樓梯。」

楊聰有些吃驚道:「你屬牛的啊,體力這麼好,這還不到二十分鐘就爬上來了,走走,賞月去。」

推開門,一股勁風襲來,深秋的涼意在高樓頂端格外明顯。「哇!」艾司又發現了一處新大陸,沒想到站在這高樓頂上,看到的完全是別樣的風景。

皎月已升高,孤懸蒼穹,下方的城市反而到處都是星星點點,仿若天上星辰都已經墮入地面,道路上奔行穿梭的小車尾燈尤為好看,就像一尾尾發光的魚兒,在名為城市的海洋里暢遊,時而聚集成群,時而分散開來。

那些明昧不定,成行排列的是街燈,光彩變幻,色澤誘人的是霓虹,構成立體馬賽克,偶爾變動的是高樓里的寫字間燈光。這是一個電子的世界,用光與影勾勒出城市獨有的畫卷。

夜幕中的燈光甚至映照出遠山的淺影,艾司被其吸引,來到天台邊緣,努力地辨認著蓮花山的樣子。

在城市中,從來沒有看過這麼遠,下面的街道車輛都好小,行人更是小得幾乎看不見,好奇妙的感覺,眼前一片開闊,星光點點,夜色無邊,彷彿心中的積鬱也隨著視野的開拓而漸漸消散。

楊聰選了個避風的角落,大聲招呼道:「快過來,沒上過這麼高的樓吧,看你獃頭獃腦那樣,一看就是個土包子,來來來,把酒拿出來,咱哥倆好好喝一個。」

碎磚塊支起小灶,點燃了火炭,那些燒鹵都是熟食,用火炭只是將它們加熱,另外烤得微焦脆皮也更有口感,楊聰對這些很有經驗。

剝了花生殼,將花生米往天上一扔,張口接住,楊聰得意道:「怎麼樣,沒白來吧,這上面風景可好?」

艾司也學著扔出花生米,用嘴去接:「嗯,這上面聽不到汽車的吵聲,好安靜,看下面好小。」啪,又是一顆花生米。

「是啊,在這上面吃東西最過癮了。」楊聰擰開酒瓶,喉頭聳動,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發出「耶」的稱讚:「不錯,這酒夠勁。你也來一口?」將酒瓶塞進艾司手中,一股酒香彌散開來,遁入夜風之中。

艾司皺眉道:「這酒好難喝。」他抿了一口,還是辣乎乎的,並沒有因為放了一段時間就變得好喝。

楊聰哈哈大笑:「笨蛋,酒是要大口喝的,不是用來舔的,再來,要大口喝,直接一口吞下去,過一會兒你就知道爽了。」

艾司半信半疑,也咕咚吞了一大口,頓時那股火辣辣的感覺就從舌尖蔓延至喉嚨,最後一直燒到肚子裡面,不得不吐出舌頭,用手扇風,大口地吐氣,怪不得楊聰喝了要耶的叫上一聲。「好辣,好辣。」艾司用兩個手扇動著,又引得楊聰一陣大笑。

「怎麼樣,爽吧?」楊聰促狹地搶過酒瓶,自己又灌了一口,擱下酒瓶吃花生米。

艾司也趕緊吃花生,抓起牛肉串嚼牛肉,吃了東西那股燒乎乎的感覺才稍微好轉,不過嘴裡留著酒的香味,這種感覺好奇怪。

楊聰有感而發,又開始吹噓,當年他和他大哥在這樓頂天台,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開party,找美女來作陪,何其逍遙自在,一眨眼物是人非,天台還在,只是冷冷清清,當年的兄弟都勞燕分飛,艾司在一旁聽著。

酒過三巡,艾司覺得不對勁兒了,一向清醒的大腦有種說不出的昏沉,原本只是肚子燒乎乎的感覺卻化作了一股熱量,遊走全身,全身暖暖的很舒服,但同時又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來。感覺好像坐在充氣沙發上,有人喂自己吃東西,連根手指頭都不用動,艾司使勁晃了晃腦袋,那種綿軟的感覺卻一波接一波地襲來。

楊聰看艾司有了醉意,笑道:「兄弟,現在找到喝酒的感覺了吧?爽不爽?」

艾司遲疑道:「渾身不得勁兒,感覺好像,好像有點……」

「有點飄,是不是?」

「沒錯。」

「這就對啦,騰雲駕霧,快活似神仙,這就叫飄飄欲仙。來,再來一口,大口點,這才像爺們兒嘛。給我。」

「大頭,你說你以前和你的兄弟過得那麼瀟洒,後來怎麼散夥了呢?」

「唉……」楊聰被觸痛了心事,遙望圓月,喝了一大口悶酒,也開始有飄飄欲仙的感覺了,「有一次,我跟著大哥去接貨,沒想到我們兄弟里他媽的出了個叛徒,警察早就等著我們了,大哥被打死了,二哥、三哥都被抓了,一個死刑一個無期,下面的兄弟也都被抓,一個沒跑掉,我算運氣好的,只判了六年。」

「你們做什麼生意的?為什麼警察要抓你們呢?」

「……算了,不提以前那些事兒,說了你也未必知道,看你小子傻乎乎的好像什麼都不懂,大頭哥告訴你,一個人在外面小心點,被人騙去賣掉都不知道。」

「說到騙人,你上次為什麼要用你媽媽、老婆和兒子做借口啊,就不怕他們知道了不高興?」

「哈哈,你真幽默,不高興?我孤家寡人一個,有什麼不高興的。」

「啊,你也沒有媽媽?」

「我在孤兒院長大的,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我記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皮鞭,瞧瞧,瞧見沒有?」楊聰掀開衣服,讓艾司看自己身上,「這些傷疤就是小時候留下的,後來大概八九歲不到十歲的樣子,氣不過,就跑了,那時候什麼都做過,小偷呀,乞丐啊,只要能活下去,後來就碰到了蛇哥,再後來就一起跟著虎哥他們打天下了。」

「孤兒院?孤兒院這麼凶啊?」

「你以為那是什麼地方,名字叫慈善堂就真做慈善啊?叫福利院就真有福利?長得俊點的,像你這樣的,還能賣給有錢人家,長得一般的,但腦瓜子好使聽話,又或者身強力壯,將來可以留下來給院里幹活創收,像我這樣長得沒人要,又不肯聽話的,就只能做出氣筒了。你呢?一個人出來打工啊?看你年紀也不大的樣子,有沒有十七啊?你爹媽不讓你上學了?」

「沒有爸爸媽媽。」艾司微微低頭。

「他媽的,原來你小子和我一樣衰啊,誰他媽這麼缺德,生了這樣俊俏一個兒子居然不要,怪不得我們臭味相投,來,把它幹了,我先喝。」咕嚕咕嚕……

艾司接過酒瓶,有些猶豫地辯解道:「不是不要吧,是我忘記了。」

「喝!」楊聰打了個飽嗝,仰面躺在天台頂上,月正當空,映入眼帘,突然發了感慨,「吃飽喝足,卻只能看他媽的月亮,人生就是這麼空虛寂寞啊。」他將耳朵上別著的半支煙取下,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滿意地向外吐著煙圈。

「給。」楊聰小心地捏著半支煙,敲敲並排躺著的艾司,艾司接過煙,學著楊聰的樣子深深一吸,頓時就「吭吭」地咳嗽起來。楊聰生怕浪費似的將半支煙從艾司那裡搶回來,又吸了一口:「你小子,喝酒不會,抽煙也不會,像你這樣的不去學校裡面當三好學生,卻跑到外面來打工,還真他娘的稀罕,給。」又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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