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道出金陵會,兄弟再交手

車子一路飛馳,兄弟兩個人回到了中統大樓。

沈林辦公室里,兩人坐在辦公桌的兩邊,屋頂的燈光很暗,顯得有些壓抑。

屋子裡面沈放打坐下開始就低著腦袋沉默著,沈林終於忍不住打破安靜:「你還是什麼都不說是么?」

沈放半分醉意,這才抬頭看了對面的人一眼:「說?那我想先聽聽你想問什麼?」

沈林面色冰冷,帶著一些不耐煩:「把秦參謀的死說清楚,別給我講故事,我聽得出來。」

「我說是巧合你相信嗎?」

這樣的事情用巧合來解釋,連他自己都不會信。

果然,沈林搖了搖頭:「秦參謀的死絕不可能是巧合,起碼你是知情者,還有,誰跟你是一夥的。」

這話有意思,沈放笑了:「我是國防部保密局的副處長,你覺得我應該跟誰是一夥的?」

「走私貪污是不是你也有份?」

國防部的那些事情,沈林心裡跟明鏡一樣,聽沈放這麼一說,他也隨口一問。

沈放撇撇嘴:「你就問這個?」

「秦參謀不但走私貪腐而且還有極大的通共嫌疑,他一死,這兩條線索都斷了,我懷疑貪污受賄的事情與你有關,更懷疑你通共!」

都說了是懷疑,那就是沒有明確的證據,沈放臉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樣子又露了出來:「你懷疑我通共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說了我不是,可你信過嗎?」

「讓我信,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我早就……」沈林話說到一半,後半句又咽了回去,咽了口唾沫忽然又改口:「好了,說吧,我不想弄的太糟糕。」

他不想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惡劣,可偏偏這話也還是將沈放熱怒了。他忽然間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十分不客氣地用手指著沈林:「兄弟?你還知道我是你一胞所生的兄弟,你還記得那次暗殺加藤的大爆炸么?你顧及到我的生命了么?」

沈林每次都想跟他好好說話,卻偏偏每次都適得其反,聽見沈放又翻起了舊賬,他模樣難看,有些著急:「我解釋過,那是一次意外。」

意外?沈放咧嘴笑得僵硬,更像是嘲諷:「那好,那我就跟你說一說不是意外的事情,你一天到晚利用職權調查我,在我的家裡安裝監聽器,派人跟蹤我,這都是兄弟所為嗎?你配做我哥么?」

他忍了很久,此刻一面為了脫身一面也是藉機將自己想說的事情吐露出來。沈林臉色暗了下去,有些愧疚,但還是堅持著:「這我職責所在!」

沈放順水推舟,語調緩緩降了下來:「好啊,你說公,那我跟你敞開了說公的,你有證據么?憑什麼把我押過來審問?」

沈林抬頭瞧著他怒極的樣子,模樣淡定,沉默一陣子,接著將公文包從一邊拿過來扔在沈放的面前。

「這是秦參謀的包,鎖扣上有個暗格,當天晚上,你非要連夜審訊,這鎖扣之後就被人動過手腳了,你脫不了干係!」

沈放冷笑:「我要證據,不是聽說書!我動過手腳?你憑什麼?憑猜測?這個皮包動過的人太多了!把秦參謀抓起來的是中統的人,審訊期間,中統行動科經手這公文包的也不只是一兩個吧?而我恰恰是沒有碰過這個包的人,那天你們對秦參謀動刑,還故意把我鎖在休息室。現在懷疑我?你不覺得這太滑稽了么?」

話剛說完,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沈林應了聲,外面走進來的是李向輝,沒想到的是,在他後面還跟著羅立忠。

江副官一通知他,他便即刻趕了過來,此刻走進屋來皮笑肉不笑對著沈林說話:「沈處長,你要跟家人敘舊我不便過問,如果你要調查審訊我們保密局的人,那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

沈林張口剛要說話,沈放卻強項問道:「我可以走了么?」

沈林臉色鐵青,但現在看他,他似乎並沒有將沈放留下的原因。

從中統大樓出來,車在寂靜的街道上緩緩行駛,已是深夜,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沈放與羅立忠並排坐在后座上。

沈放靠在窗口,看著外面的一片漆黑沉默了一路,半道上沒有預兆地開口:

「如果我在中統跟我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我會不會和秦參謀一樣的下場。」

羅立忠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沒有說話,沈放沒有得到回應將腦袋轉過來看著他,他才回答著:「不會,你在日本人那兒待過,我對你有信心,你能扛得住日本人的審查,中統那邊是小意思。」

他這話明顯和他的行為相悖。

沈放笑了:「可你還是擔心,所以那麼早就趕過來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著:「其實你該再等等,看看我會說什麼,畢竟中統那邊你是有眼線的。」

羅立忠被他這話惹笑了:「你哥太精了,你又喝了酒,我不想你惹麻煩,更不想我惹麻煩。以後中統不管誰找你,都先要通知我。」

似乎這樣子才是保持互相信任最好的方式。沈放聽了點頭,卻突然作勢要吐。

「怎麼了?」羅立忠將身閃了閃,將手輕輕放在他後背上撫著。

「恐怕是是酒喝多了……」正說著,沈放再度作嘔。

羅立忠皺起眉頭指示司機:「車停一下。」

還不等車子挺穩,沈放慌忙打開車門急匆匆下車,最後找了一根電線杆子抱著吐了一地。

羅立忠忙跟了下來關懷著:「老弟,你這麼喝酒可不太好,小心傷身體。」

「我沒事……」

話還在嘴邊,沈放忙又將身子啊彎了下去。

羅立忠皺起眉頭,他更大口地吐完,又說著:「你先走吧,我自己叫車,再坐你的車非吐你車上。」

羅立忠也不再堅持:「也好,你自己當心一點。」

接著他上了車揚長而去。

看著車走遠了,沈放直起身子神色恢複正常,眼神黯然。

計畫失敗,按原定的會面,在五里坡的樹林里。

兩個人在斑駁的樹影之下,面色深沉瞧不大清楚。

沈放酒氣纏身,將頭悶著,聲音稍微有些哽咽:「秦月明同志犧牲了。」

對面的任先生良久沒有說話,他接著喃喃自語:「也許永遠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都會認為他是個視財如命的貪污犯。」

人是在他自己的計畫中丟了性命的,沈放自然而然將這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

任先生似乎瞧出來了他的心思,算是安慰著:「不!總有一天,他為黨為國家做的事兒會被承認的!你給我的底片我已經派人送出去了,那是國民黨即將進行的魯南會戰的作戰計畫,秦月明是我們的英雄。」

沈放依舊灰心:「可這些他永遠不會知道了。」

任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們任何人的血都不會白流的。」

1947年2月20日至2月23日,魯南會戰爆發,國民黨信心滿滿,然而由於秦參謀傳出的作戰情報,共產黨控制了戰場局面,華南野戰軍殲敵7萬餘,最後大獲全勝。

歷史重演,戰敗後國民黨內部重新開始內查,蔣介石發現國防部的人拿軍事情報換錢,命令查軍隊系統情報線的腐敗。

在國民黨總裁侍從室的授意下,中統也開始介入調查國防部的腐敗,倒賣軍火、軍用物資等一系列問題被查了出來,一些下層軍官被查處。

羅立忠辦公室里,沈放正和羅立忠喝著茶水,羅立忠一邊把玩著手裡的玉器一邊對他說著:「這個玉佩據說是唐代的,老弟有興趣么,我給你也搞兩件。」

沈放抿了一口水,笑著擺了擺手:「算了,這些東西我看不準,也沒羅兄你那麼多雅興。」

形勢越來越緊張,他還能有這樣的心思,像是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一樣。

羅立忠將那東西往邊上一擱,長長地嘆了口氣:「對這些古玩玉器我還能摸個一二,倒是現在的時局,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對外是節節敗退,與此同時,內部人個個看對方不順眼,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這樣的政府,像一盤散沙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散了。

沈放瞧著他咧嘴,故意玩笑:「羅兄這是怎麼了?國防部乃至國民政府那些事兒羅兄你心裡不是跟明鏡似的。」

羅立忠臉色複雜,呵呵一笑,並沒有介面。

沈放自然有那個眼色,也不再繼續說下去,重新恢複一本正經,問著:「眼下連中統都開始針對國防部了,咱們保密局對軍隊貪腐的怎麼處理?」

「該抓的抓,該保的保,能立功也能賺錢,這不是大事,關鍵是魯南會戰我們輸了,那就是軍隊的情報系統出了問題,共產黨的鼴鼠混進來太深了,否則不可能會這樣。」

羅立忠語氣淡然極了,沉著冷靜,淡然應對,以不變應萬變。

沈放嘆了口氣道:「仗已經打起來了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停下來的,情報工作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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