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獄友存蹊蹺,身份露端倪

從老虎橋回來的沈林滿臉愁容,今天在中統的會議室里有一場他的委任儀式,因為在對日行動中成功擊斃日本情報高官加藤毅一,他被從特別調查處副處長一職調任為黨政調查處擔任處長。

他並沒有心情,靜等著宣讀完委任狀後將那張紙給接了過來,寒暄兩句便草草離開回了辦公室。

隨手將那委任狀往桌上一扔,他整個人倒身在椅背之上。正苦思冥想著,李向輝敲門而入,引得他重新抬頭。

李向輝道:「處長,『苦菊』已經回到南京,正等著您見他。」

沈林點了點頭:「讓他暫時不要在中統露面,今晚我去旅館見他。」

沈放口中的旅館叫做悅來旅館,位於南京中山路,是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

是夜,他坐了一輛黃包車,在旅館門口他給了錢下車,瞧了一眼四周,大步朝門口邁去。

上了樓梯,到二樓的走廊中尋到了217號房門,他用手背輕扣兩下房門,裡頭的人將門打開,他躋身閃了進去。

客房內光線陰暗,有一個看上去略顯瘦弱的男子,他從書桌抽屜里十分熟練地拿出一疊資料來,示意沈林與他同坐,接著將那資料遞了過去,說道:「這是我掌握的共產黨蘇北根據地的一些情況。」

沈林接手過來,翻看了兩眼,後忽然間抬起視線重新看那人,有些懷疑地問道:「你能確定這次能夠回來,不是對方故意放走你的?」

那人晃晃腦袋:「我是看到鎮上我們的聯絡點被中共的人破獲後,直接逃走了,暫時他們還沒有發現我,但是聯絡點的人已經暴露,發現我也是遲早的事情。」

沈林有短暫的一個思考,不過重新將頭低了下去,那人沒有察覺到。

接著他說:「你們花圃特工組是中統行動科成績最出色的行動小組,你能平安歸來,很難得,行動科呂科長已經向葉局長為你們請功了,只是目前任務緊急,你的身份暫時還不能公開,也不可以用原來的名字跟外界聯絡。」

那人表現得格外忠誠:「我只有代號,沒有名字。」

沈放拿了資料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夜已經深了,李向輝還在等他。

看著沈放走過來,李向輝抬手將他遞過來的資料接住,草草閱讀過後,又重新遞了回去。

沈林問他:「你對苦菊帶回來的這些資料怎麼看?」

李向輝搖了搖頭:「苦菊獲得的蘇北共產黨根據地情報價值並不大」

沈林一笑,又向他點頭:「他並沒有進入蘇北共產黨要害部門,能獲得這些已經是不容易了,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資料里,可以印證一個名字是真實存在的。」

「您是說風鈴?」

「對,一直以來都有傳言,在汪偽高層內,有一名潛伏很深的共產黨用風鈴這個代號在活動。」沈林愁眉緊鎖。

李向輝說:「不過只有一次,是去年5月,日軍聯合蘇浙皖綏靖軍對共產黨蘇北根據地圍剿,正是因為這個風鈴提供的情報,才使日軍的整個圍剿計畫落空。」

沈林一笑:「一次就足以證明了這個人是存在的,而且那次圍剿不單是針對共產黨,同時也是針對國軍蘇北以及皖北地區的襲擊,我們也事先獲得了情報使日本的人無功而返。」

李向輝一驚,有些詫異:「您是覺得這個情報是同一個人泄露出來的?」

「有可能,否則就太巧合了?」

沈林陷入一陣沉思,復又說道:「去查一下,那次情報我方獲取的來源和渠道。」

李向輝:「是。」

對沈放的再一次審問在第二天。這一回,李向輝等軍統、中統陪審人員坐在旁邊,有人做筆錄。

沈林就坐在沈放的正對面,他總算語氣有些關懷的意思:「昨晚睡的好嗎?」

沈放瞧了她一眼,可是並沒說話。

沈林方才湧起的一絲情緒復又泄了氣,重新變得冰冷:「希望你可以很清醒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在任何時候都非常清醒,包括當年我做的選擇。」

深林知道,他決定要說,只是希望只切正題而已。繼而仰了仰腦袋,隨了他心意。

「你以前叫沈楓,為什麼要用沈放的名字去軍校?」

「我要和過去斷的乾乾淨淨,用新名字去軍校,就沒人會找到我,特別是我父親,我不喜歡他給我安排的婚姻。」

深林知道,他極其反對這種包辦婚姻的約束,而且他口中的那個父親脾氣狂躁暴怒,幾乎在他心裡留下阿陰影。不過遲疑片刻,又問道:「不想讓人找到你,也包括我嗎?」

沈放點了點頭:「當然。」

沈林也不再自討沒趣。

「到了軍校之後呢,什麼時候去了汪精衛政府的?」

「在軍校沒多久,就被軍統發展,經考驗合格後,加入軍統,盧溝橋事變以後,軍統安排我潛伏在汪精衛政府特務委員會。目的是為了獲取情報,為正面戰場獲取更多的有利信息。」

「你的代號是什麼?」

「狼牙。」

沈放是快問快答,瞧上去應對自如,沒有經過半分的思考編纂。

「你應該知道憑空說這些是沒有用的,抗戰這麼多年,有太多的共產黨混到了偽政府裡面。」

他這意思是這些事情都是可以編造出來的,沈放即刻瞭然,繼續說道:「我的上線代號狼眼,他對外身份是鼓樓大街美華洋行的經理,叫魏有成,我一直通過他傳遞的信息。他可以替我證明。」

沈林看著沈放:「還有嗎?」

「當年我加入軍統,是由軍統一處的孫副處長發展的,打入汪精衛政府內部,也在受他領導。」

沈林表情凝重,他自然希望沈放說的話有用,不過顯然他沒有做到。

「你說的這兩個人都在行動中因公殉職,一處的處長已經換成了羅立忠。死人是沒有辦法為你證明的。」

沈放見這樣他依舊不信,雙眼怔怔盯著他:「你就那麼不相信我?」

「這不是我相不相信,你要讓黨國相信你。」

他身後頭坐了那麼多人,決非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沈放聲音低了些:「我只問你信不信。」

兩人對視良久,沈林才緩緩地說道:「我要證據。」

於是又是一次不歡而散的談話。沈放被送了回來,有些疲憊,正躺在床上養神,卻見兩個獄警押著一個犯人走了過來。

這牢房是兩個人的,只是如今只有他一個人住罷了,難道今天來人與他作伴了不成?

沈放目光盯著正作響的牢房門,一陣窸窸窣窣的鑰匙摩擦聲之後牢房門被打開了,有個身影被推了進來,他腳步踉蹌,顯得身體虛弱。

獄警目光凌厲,表情肅然:「伍元朴,你以後就在這個號兒里,老實點。」

叫伍元朴的那人咳嗽著點頭,等獄警走了,他才轉過身來腳步蹣跚地摸到那邊空著的床上躺了下去,接著是不斷的咳嗽聲,整個過程連看都沒看沈放一眼。

可沈放倒是看清楚他了。

從他進來開始沈放便在打量著他,他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是一副敦厚老實的模樣,不過臉上有淤青,是很明顯的被刑訊過的痕迹,不過他很快便轉身將面目對著牆轉了過去,沈放聽著那咳嗽聲有些不舒服,但也還是什麼都沒說。

果然,當晚他的這個獄友便發了病。

深夜,監獄外頭霧色濃重一片漆黑,只有探照燈黃暈的逛不停地來回閃著。沈放是被被濃重的喘息和咳嗽聲音吵醒,他身看向伍元朴,相較於下午,他咳嗽的更厲害了,在床上輾轉不停,似乎還在胡言亂語。

沈放皺了皺眉又躺下了,不過面目剛別過去,突然間聽到「噗咚」一聲。他回身再一看,是那個伍元朴居然從床上掉到了地上。

伍元朴還在呻吟著,他嘴唇乾裂,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汗珠。

沈放本想不管,可看伍元朴在地上,又於心不忍,還是起身下床,湊過去。

「你怎麼了?」沈放問。

伍元朴卻跟沒有聽到一樣,還是之前的模樣。

沈放覺得不大對勁,他抬手摸了下伍元朴的額頭。

額頭滾燙,他在發高燒。

他連忙去把自己的水罐拿過來給伍元朴喝了點水,瞧著伍元朴病得不輕,他扒著牢門喊了起來:「來人啊,有人病了,來人啊。」

沒人回應,他回頭瞧一眼,開始風光地砸著門。

這下敲擊聲和沈放的叫喊聲一下讓監獄裡熱鬧起來。所有的牢房裡犯人都起來,叫著,敲著,鬧哄哄一片。

兩個獄警聞聲而至,用警棍敲著牢房的門叫罵著:「幹什麼,你們都給我老實點。」

之前將伍元朴押金來的那個預警來到了沈放牢房門口,不耐煩地問沈放:「大晚上不睡覺,鬼叫什麼。」

探照燈打在那獄警的臉上,他困意十足,滿臉寫滿了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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