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第二種。」他很好的抵擋住了誘惑。
「您可以帶著您的直屬衛隊離開要塞。」托倫早已在來的路上背熟了勸降語句:「暴齒大人說了,他尊敬勇敢的戰士,也很佩服那些忠於職守的人。無論您選擇哪一種,他都會讓您得到最滿意的結果。」
塔茲維爾內心的震驚達到了頂點。
「難以置信,這些話竟然是從一個野蠻的巨人嘴裡說出……聖主在上,這有點兒不太真實了。」他喃喃自語,心中的危機感已經大幅度縮減,遠不如之前那麼沉重。
「聖主在上,這一切都是真的!」托倫向前邁了一步,加重語氣。
塔茲維爾做事情不喜歡拖拖拉拉,他迅速做出了決定:「那些巨人真的願意放我們走?」
「是您和忠於您的部下。」托倫更正著塔茲維爾話里的錯誤,認真地解釋:「暴齒大人需要這座要塞,而且他要的只是要塞本身。至於俘虜……」
說著,托倫不由得想起常年流傳在各王國之間,關於北方巨人的種種野蠻傳說:「他們對人肉不感興趣,真的!」
塔茲維爾思考了半分鐘,緩緩點頭:「好吧!回去告訴你的那位巨人指揮官,只要放我們走,他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
一小時後,塔茲維爾帶領所有主樓守軍走出了建築。
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仗打到這個份上,神威要塞已經守不住了。那種威力強大的火炮戰且不論,尤其是在飲水被截斷的情況下,繼續呆在這裡就等於自殺。
區區一顆鑽石,並不被塔茲維爾放在眼裡。誘惑一下托倫這種出身於平民的下級軍官也就罷了,塔茲維爾的眼光可沒這麼低。他想要翻盤,想要從北方巨人手中重新奪回這座要塞。想要做到這一點在塔茲維爾看來不算難——帶領殘軍離開要塞只是做做樣子。他很清楚,那些在戰鬥中被俘的白人官兵肯定會受此影響,只要自己南下求援,或者繞過要塞北上前往鎖龍關,與王國聯軍合兵反攻,打贏這場戰鬥的幾率仍然很大。
看著在主樓外空地上集結整隊的這些白人,暴齒什麼也沒說,只是做了個手勢,站在身邊的軍官會意地點點頭,帶著一隊龍族步兵迅速衝進去,認真檢查並佔領各個要害位置。
塔茲維爾冷冷地看著站在厚重人牆後面,被無數龍族步兵環繞簇擁的暴齒,高聲問道:「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嗎?」
他知道暴齒能聽懂自己說的話。
說歸說,塔茲維爾心裡其實一直惴惴不安。他看到了那些巨人士兵手中的武器,無論長度還是口徑都超過想像。更重要的是那種「火槍」與自己使用的區別很大,說不定巨人使用的子彈就跟炮彈一樣,發射後會爆炸,威力十足。
暴齒笑起來很可怕,粗大的獠牙使他看起來顯得尤其猙獰。他目光一直在塔茲維爾及跟隨的士兵身上打轉,注視著他們手中的火繩槍:「我可沒答應過讓你們帶著武器離開。怎麼,之前給你送行的那個傢伙沒說過這事嗎?」
「我覺得你應該讓我們保留武器。」塔茲維爾不動聲色地回答:「如果你要求我們繳納,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不,不,不,你理解錯了。這不是商量,而是必須執行的協議條款。」暴齒的態度很強硬,絲毫不肯讓步。
「那好吧!」塔茲維爾不想因為這些事情浪費時間。他帶頭從腰間抽出短火銃,彎腰擺在地上,舉起雙手,讓站在不遠處的暴齒看清楚。
要塞最高指揮官已經做出榜樣,其他士兵也紛紛放下手中的槍。沒有裝彈的火繩槍就這樣散亂扔在地上,很快聚成一堆,看上去就像沒有歸整過的柴火。
「非常好,我看到了你的合作誠意。」暴齒笑了,他用力捏了個響指:「把路讓開,放他們出城。」
一切都很順利。塔茲維爾帶領士兵從主樓外側蓄水池經過的時候,負責警戒的巨人士兵甚至允許他們用水壺打水。雖然這樣做引起了短暫混亂和爭搶,卻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塔茲維爾的警惕。
這意味著北方巨人很大程度上會遵守承諾,放自己安全離開。
半小時後,塔茲維爾等人已經離開要塞核心控制區,來到靠近南門的廣場上。這裡地勢開闊,附近的建築也較矮,側面更是只有一堵用作街區隔離的牆。
只要再往前走過對面那條街,就能看到通往大陸南方的城門。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塔茲維爾視線里出現了荷槍實彈的巨人士兵。他們在前方路口形成一個半月狀的陣列,前排的士兵半蹲在地上,後排站立,所有人舉槍往這邊瞄準,黑洞洞的槍口彷彿代表著所有被納入瞄準鏡目標的永恆句號。
死一般的沉寂籠罩了整個廣場。獃滯與震驚只持續了不到三秒鐘,不知所措的白人降軍頓時陷入了混亂。
「他們想幹什麼?」
「不是說好了放我們走嗎?為什麼他們要擋著路?」
「……我們……我們被騙了。巨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走。他們想殺了我們。」
「為什麼會這樣?」
「不,我不想死。」
雜亂的議論和叫喊充斥了整個廣場。不用軍官們下令,已經有所明悟的白人士兵們紛紛轉身朝著來路拔腿狂奔。只要是稍有常識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繼續前行,那裡已經被死神所統治,看不到半點生還的希望。
塔茲維爾也在轉身逃跑,他身不由己,完全是被其他人裹挾著被迫這樣做。身後傳來密集的槍聲,子彈的速度比人快,他看見跑在右側的副官踉蹌且慘叫著向前撲倒。副官右肩中彈,腹部從裡面炸開,威力十足的子彈撕裂了他的肚皮,炸碎的肝臟混合暗紅色臟血從身體里汨汨流出,他躺在地上雙手捂住外流的腸管在痛苦中翻滾,卻被一發子彈打中脖子,將頭顱與身體在爆炸中永遠分開。
飛射的子彈鑽進跑在左邊的士兵後腦勺,掀飛了整塊頭蓋骨。就像一個頭部被重鎚砸中的人,巨大的爆裂甚至壓倒了槍聲。斷裂的舌頭從口腔里跳起,從失去阻擋且被炸爛一空的正上方飛出。散碎的牙齒被腦漿裹住,撞上了眼球,在慣性力量推動下橫飛出十幾米遠,「啪」地一下粘在牆上。
被子彈射中當場死亡的人其實不算多,滿打滿算不超過兩百個。塔茲維爾以為這是巨人指揮官擔心圍堵廣場的士兵相互對射可能造成誤傷,因此下令停止進攻……可是他錯了,轉身逃跑還不到一分鐘,身後經過的那個路口已被封死。
那裡出現了多達上千名魁梧強壯的巨人士兵。他們身穿厚重的金屬鎧甲,手裡握著長柄戰刀和戰斧,按照左右順序一字排開,邁著幾乎是測量過的統一步伐,帶著說不出的殘忍和冷酷神情,如蒸汽壓路機般碾過來。
跑在最前面的白人士兵來不及轉身,被鋒利的戰刀凌空劈下,從左肩到右腹,整個人沿著血線分成兩半。
好幾顆塔茲維爾熟悉的頭顱在空中翻飛,下面是如陪襯般衝天而起的血泉。
尖叫與哀求聲震耳欲聾,卻被來自巨人的瘋狂咆哮徹底蓋過。火繩槍兵雖有配備輕甲,可是在兇猛的巨人面前卻毫無防護力可言。塔茲維爾知道那種長刀的分量,不要說是人,就算是一匹馬,一頭牛,也足以被巨人一刀劈成兩段。
何況這些可怕的異族戰士還配備了長柄戰斧,他們很熟悉這種武器,使用起來純熟又自然。
逃!
活命!
我不想死!
包括塔茲維爾在內,所有人都抱著類似的念頭,卻找不到活命的路。
整個廣場外圍都能看見巨人士兵,所有路口都被封死。區別在於其它路口的巨人守衛手持步槍,只有這個方向出現的巨人使用冷兵器。
塔茲維爾臉上一片灰白,他終於明白那個叫做「暴齒」的巨人指揮官為什麼如此爽快就答應放自己離開。
我還是太天真了。大陸南北對立了千百年,多次戰爭導致了無數死亡。這是不死不休的血仇,根本不可能輕而易舉得到緩解,更不可能因為戰況或出於某種需要,就改變彼此的認知立場。
身穿重甲的暴齒加入了戰鬥。他本來就是重步兵,近身肉搏是他的強項。鋒利的鋼斧一次次落下,他殺得很開心,酣暢淋漓。
砍掉塔茲維爾的左臂,把正發出慘叫且下意識轉身要逃的他一腳踢翻,快步衝過去踩住他的背,暴齒滿足地看著塔茲維爾在慘痛與絕望中發出哀嚎。
「求求你不要殺我。我願意支付贖金,無論你要多少錢都行。」
「我是貴族,我有資格提出贖買自己的要求。」
「你不能殺我,否則我的家族不會放過你。他們會派出殺手,永遠把你列入暗殺名單。」
塔茲維爾說話速度非常快,在恐懼絕望的時候往往話就特別多。雖是趴在地上,卻可以看見周圍的白人降兵被不斷殺死。有幾顆頭顱甚至滾過來撞到塔茲維爾的臉,那些永久凝固的驚悚表情讓他渾身劇顫,變得軟弱又瘋狂。
暴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