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節 所謂的公平

人口遷移?

元威、宗域和凌嘯三個人面面相覷,發現彼此眼睛裡全是驚訝和意外。

「阿浩,你指的是什麼?」片刻,宗域謹慎地問:「是關於這次從對虎族戰爭中抓獲的俘虜嗎?」

這是存在於宗域心底最深處的最強烈期盼。人口即財富,雖然天浩在他看來專橫跋扈,強勢到極點,然而之前雙方畢竟有過合作經歷。天浩不是一個吃獨食的人,如果所謂的「人口遷移」,指的是對虎族戰俘在龍族內部重新分配……這意味野牛部至少可以分到好幾萬人。

人人都有貪慾,這很正常。

天浩繼續微笑,完全是公式化的表情:「虎族戰俘?你怎麼會想到他們?」

人老了,很多年少時候倍感珍貴的東西都能拋之腦後。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利益,雙手能抓住的就是財富,何況宗域並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他眼眸深處透出貪婪:「阿浩你是攝政王,是咱們龍族的帶頭人。你還是磐石城主的時候我就看好你,現在看來果然沒錯。先王跟虎族人打了那麼多年,一直沒佔到好處。你剛上來這才多長時間,就連續打了好幾個大勝仗。」

一口氣說太多話感覺呼吸很不順暢,宗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潤了潤嗓子,笑著繼續剛才的話題:「我聽說阿浩你這次收穫豐富啊!光是從鐵顎城繳獲的戰利品就裝了幾十艘船,俘虜更是從鐵顎城碼頭一直排到城裡……阿浩,人口遷移我是雙手贊成。大家都是同族,有困難得互相幫助。說真的,一次性抓太多的人回來,分流處理是個難題。這樣吧,我幫你分擔一部分,你給我二十萬虎族人,我負責安置他們的一切費用。」

議事廳里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元猛坐在宗域下首,他面露憂色,視線在宗域和天浩之間來回打轉。好幾次微微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麼,還是覺得不方便插話,只得老老實實閉上。

凶牛之王坐在桌子對面,他同樣注視著宗域,目光有些奇怪,左邊嘴角緩慢朝上彎曲,與其說是無聲微笑,不如說是活動肌肉。

幾秒鐘後,天浩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氣氛。他雙手擺在桌上,十指交叉。這動作似乎具有某種意義,低著頭,注視著在手背表面不斷彈動的手指,天浩低聲笑道:「我不明白,究竟是我的表達方式有問題?還是你的想法異於常人?」

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視宗域:「為什麼你覺得我會把虎族俘虜分給你?」

宗域的心臟頓時抽緊,他忽然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導致理解方面出現了巨大偏差。然而改口是不可能的,那隻會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更尷尬。總之……無論如何只能硬著頭皮上:「你是攝政王,你有義務為所有龍族人謀取福利,包括我們。」

這樣的回答不能說是有錯,可是在狂牛、凶牛兩位族長聽來,的確是強詞奪理。

天浩臉上的笑容變淡了:「照你的意思,我應該把所有的戰俘拿出來平均分配?」

事情到了這一步,宗域已經沒有退路。他咬咬牙,索性強硬到底:「難道不應該嗎?按照咱們牛族人的老規矩,只要打了勝仗,戰利品和奴隸就必須……」

天浩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是龍族,不是牛族。」

宗域厲聲回應:「龍族是你搞出來的新名字,但就規矩而言,我們必須遵從原有的牛族法典。」

天浩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不出來,你的胃口還挺大的。呵呵……為了打下虎牢關,我從去年開始就在白鹿城提前修建船塢和碼頭。為了加快造船速度,我下令從磐石城和雷角城運去了大量的木製構件。我前前後後派出了多達數萬額後勤供應人員,消耗的各種物資更是多得不計其數。」

宗域冷笑道:「那又怎麼樣?」

天浩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本王花了那麼大的代價好不容易才打下虎牢關。如果沒有船隊的支持,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下鐵顎城。有功的將士要給予犒賞,戰死的士兵要厚葬撫恤,還要投入大量資源對虎牢關、鋼濰城、鐵顎城這些新佔領的地區進行建設,加固城防……各種消耗巨大,從前線到後方,無數人為此付出汗水。」

「而你呢?」天浩盯著宗域,不無譏諷地說:「野牛部沒有派出一兵一卒,沒有拿出一粒糧食。現在看著本王打了勝仗,就嚷嚷著要分俘虜……宗域族長,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吧!」

宗域內心充滿了懊悔。

他其實根本不想與天浩做口舌之爭。之前已經有無數例子表明他是一個強勢的上位者。當然有些事情可以商量,可更多的時候卻沒得商量。他的政治手腕非常靈活,總能在錯綜複雜的環境下拉攏並對利益共同個體進行組合,把鬆散的力量集中起來,進而變得強大。

從小小的磐石寨頭領到攝政王,他藉助了很多人的力量。

其中就包括自己,野牛部的族長。

貪婪並不意味著愚蠢,如果不是因為元猛和凌嘯共同列會,宗域也不會張口提出對虎族俘虜的要求。

他知道這樣會激怒天浩。

可是那又怎麼樣?

元猛和凌嘯會站在我這邊。好處人人都想要,何況這還是涉及到多達數十萬人的巨大利益。在宗域想來,元猛和凌嘯肯定會動心,他們會選擇與自己站在一起。尤其是牛凌嘯,他與天浩之間可謂結下了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種。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宗域硬著頭皮頂著一再觸怒天浩的危險,頑強抗爭到現在,可無論狂牛部族長元猛,還是凶牛部族長凌嘯,這兩個傢伙就這樣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他們難道耳朵聾了嗎?

還是腦袋被門夾過,一下子變傻了?

宗域的心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如果情況允許的話,他真的很想撲過去,狠狠揍扁對面那兩張可惡的臉。

他們竟敢背叛我?

難道他們從天浩那裡得到某種好處?

一時間思維紛亂,宗域感覺被逼到了絕路上。無奈、困頓、憤怒……他只能以自己認為最合理的方式,爆出最後一擊。

「阿浩,事情不是這麼看的。你想想,如果沒有我們在後面幫著你穩定局勢,如果沒有我們按時繳納的糧稅,如果不是我們派人幫助你修路,打通了各地城寨之間的聯繫,你怎麼可能憑藉區區雷角部的力量接連打贏鹿族人和虎族人?」

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無論元猛還是凌嘯都在微微點頭。果然薑是老的辣,擺事實講道理,野牛、狂牛、凶牛三部雖然沒有直接出兵,卻多多少少做了些在後方的幫輔工作。

從外面射進來的陽光很柔和,在天浩線條俊美的臉頰側面照出淡淡光影。他坐在高大的主位上沒有動,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睛盯著宗域:「你在威脅我?」

很簡單的幾個字,讓三名聽者感覺心驚肉跳。

他們不同程度領會過天浩的狠辣。

元猛和宗域此前與天浩有過一段時間蜜月期,彼此關係甚至可以說是超越了普通概念上的「盟友」,達到了「朋友」的高度。儘管如此,牛族王室內亂之戰仍給元猛和宗域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們至今記得因為口頭言語對天浩造成威脅,直接被定性為「殺害大國師同謀」的公牛部族長振峰。他很慘,在黑角城中央廣場上當著無數民眾公開凌遲,抄家滅門。

還有王女牛艷芳,她的遭遇比牛振峰更慘。在行刑台上足足活了一個多月,最後死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為了維持她的生命以接受殘酷刑罰,天浩甚至下令以行刑台為核心,搭建了一個臨時小房間,每天按時噴洒大量濃縮的酒,說是這樣可以消毒,避免皮膚肌肉被大量割掉的王女因感染導致提前死亡。

他說的有些話讓人摸不著頭腦,聽不懂其中含義。然而他的做法卻明明白白,告訴你什麼叫做「敵人」,什麼叫做「朋友」。更重要的是,兩者之間沒有中和可能,涇渭分明。

元猛連忙開口打著圓場:「阿浩,別這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天浩將森冷的目光轉向他,平淡冷漠的語氣聽不出絲毫友好成分:「看來你得回去好好上幾天禮儀課。我是攝政王,你該稱呼我『殿下』才對。」

元猛感覺心臟猛然下沉。他臉上全是惶恐,下意識點點頭,結結巴巴地說:「……是的……殿下……對不起……」

牛凌嘯謹守著沉默。

從利益層面喇砍,他與宗域站在同一個位置。儘管如此,牛凌嘯仍不希望被天浩用那種可怕的眼神注視。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非常英俊,有著令人敬畏的氣勢。這兩種東西都是牛凌嘯夢寐以求卻無法得到的寶物。他的那雙黑色眼睛堪稱最鋒利的刀,彷彿能割裂皮肉,挖出心臟,將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清清楚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牛凌嘯是個張揚跋扈的人。

可是現在,就隔著一張桌子,他清晰地看到天浩身上每一個細節,那種從毛孔深處透出來的兇狠和權威令人無法直視。那就是一頭盤踞在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