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三節 此非愛情

慘痛、哭喊、尖叫……構成了伊麗莎白日常訓練的重要組成部分。

她無數次咒罵這個該死的野蠻人,她無數次在哭泣中哀求他放過自己,再不去想著成為什麼女伯爵。然而天浩的心智如此冷酷,絲毫不為所動。

飲食變得很單調,肉類和脂肪比例大為減少。相應的,新鮮蔬菜開始增加。所幸日常食譜還有一定數量的奶製品和雞蛋,以及新鮮的魚,否則伊麗莎白真會覺得這裡是暗無天日的地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晚上例行檢查身體成為了伊麗莎白最期盼的事情。

少女都有著朦朧的夢幻,白馬王子是所有幻想中最明亮的色彩。她崇拜過自己的父親,因為他是貴族。她崇拜過公爵,因為他是故鄉土地上最高權力執掌者。現在,伊麗莎白的崇拜對象變成了天浩……一個每天都在虐待自己的野蠻人,聽起來很滑稽,卻是她必須承認的現實。

用文明時代的理論分析,這是施虐者與受虐者之間的奇妙思維轉換,可以歸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看著天浩平靜的側臉,伊麗莎白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有孩子?」

天浩睜開眼睛,視線自上而下落到她的臉上,有些疑惑。

「你的妻子應該很漂亮吧?」少女緊接著提出另一個問題:「有我漂亮嗎?」

「你在誘惑我?」天浩眼中目光流轉,手上的觸摸卻沒有停下。

「你見過我洗澡,你看過我的身體。」她輕咬了一下嘴唇,隨即張開:「你告訴我這是女人最大的資本,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對我沒有興趣?」

這是天浩講授課程的內容之一,也是少女日後返回白人世界進入上流社會必備的基礎技能。

「看來你學得不錯。」天浩讚許地微微點頭:「活學活用,明天午餐可以給你加個雞蛋。」

「我要的是你。」她忽然跳起來,站在床上,以極快的動作伸手抱住天浩,雙手繞過他的脖子,摟得很緊,就這樣對著他的嘴唇重重親了上去。

天浩站在那裡沒有動。

以他強化過的感知能力和肌肉爆發力,可以輕鬆避開伊麗莎白的強吻。

足足過了半分鐘,她終於鬆開雙手,往後退了一步。床不算高,卻提供了伊麗莎白與天浩眼睛對視的同等位置。她帶著說不出的勝利感發表宣言:「我吻了一個野蠻人,還是一個尊貴的領主。」

天浩用手背慢慢擦去嘴角殘留的唾液,淡淡地說:「聽起來你很高興,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要成為你的女人,取代你妻子的位置。」她說話的時候呼吸節奏驟然變得急促起來,看得出很緊張,胸口不斷起伏。

天浩平靜地注視著她:「你是白人。」

「這不是問題。」伊麗莎白變得激動起來:「我想呆在你身邊,就這樣跟著你。」

沉默了幾秒鐘,天浩笑了。

「這不是愛情,至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愛情。」

他轉過身,朝著房門走去,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很晚了,睡吧。」

小女孩與強權者之間的遊戲,就像兔子與獅子之間的生死博弈。

天浩能理解伊麗莎白的想法。

身份與權力是一種誘惑,哪怕自己對她再冷酷,訓練再嚴格,也無法抹消她對自己從畏懼思維深處延伸而來的敬仰與崇拜。就像學生和老師,前者對後者的尊敬建立在彼此身份不對等基礎上,通過後者的嚴厲管教而產生。

當然,嚴厲必須遵循適度原則,否則會導致前者對後者不再尊敬,徹底轉化為恐懼和憎恨。

伊麗莎白與博納爾不同,她對天浩的好感度來源於日常訓練,簡單來說就是又愛又恨。當然,這種思維轉化還需要時間,強吻只是少女為了證明自身能力的突兀表現,與愛情無關。

我這次考試得了一百分,老師你看看是不是該獎勵我一根士力架,外加兩個蛋黃派?

黑夜裡,天浩唇角上揚,露出無人看見的笑容。

我要的是這個世界。

至於女人……呵呵!

……

大國師從黑角城抵達漁村的那天,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

兩百人的衛隊安排在漁村外圍,那裡有很多新建的倉庫。祖木的商隊上星期剛運走一批魚乾和鯨油,騰出來的庫房可以臨時用作安置。

長途跋涉,一路上都在騎馬,大國師顯得很疲憊,他不是個注重禮儀的人,對保持恭敬的天浩揮了揮手,苦笑道:「你我之間用不著這些虛禮,抓緊時間給我們弄點兒吃的,這比什麼都管用。」

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新鮮海魚。天浩選了幾尾大的,動作麻利清出內臟,將整條魚在油鍋里煎了一下,放水燜煮,沸騰的時候灑下香料和切碎的青蔥,湯色黏白,香氣四溢。

一大碗溫熱的魚湯喝下去,巫彭感覺自己從麻木邊緣被拉了回來,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

侍女們端著滷肉和鮮炒時蔬一道道送上,碟子里盛著酸蘿蔔條和豬肝鮓,後者是天浩在文明時代吃過並學會的一道南方腌制菜肴。雖是肉制,卻有著極其清爽的口感。

大國師顯然是餓狠了,他要了滿滿一盆米飯,澆上濃濃的滷肉汁,用木勺拌至均勻,就著簡單的鹹菜,如風捲殘雲,頃刻之間吃得乾乾淨淨。

這時候,魚和蝦才剛剛烤好,裝在精緻的陶盤裡端上來。

巫彭喝了一大口茶水,輕輕撫摸著胸口,吩咐天浩:「差不多就行了,簡單點兒,吃不完也是浪費。」

天浩點點頭,叫過站在旁邊的侍女,隨口交代幾句,她連連點頭,帶著恭敬的神情離開房間,關上房門。

沒有外人在場,大國師也較為隨便,他伸手從盤子里拿起一隻烤熟的蝦,也不剝殼,就這樣在裝鹽的碟子里蘸了一下,連同堅硬扎嘴的蝦須一起送進嘴裡,慢慢咀嚼。

見狀,天浩剝了一隻蝦,把白凈鮮紅的蝦肉送到巫彭盤子里,善意地笑道:「外面的殼太硬了,不好吃。」

「太浪費了。」巫彭看似隨意地說:「整隻蝦都能吃,掐頭去尾不要殼子吃起來的確舒服,但扔掉的那些實在可惜。很多人都餓著肚子,別說是蝦殼,就算是草根樹皮都不夠吃。」

天浩輕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他能聽出這不是責備,只是大國師的一種習慣,已經成為生活中的本能。

「說說你這邊的事吧!」巫彭抹掉嘴角的湯汁,用帕子擦乾淨手指,分開雙腿端坐,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著天浩。

「黑曜石號」雙桅船,以及船上的數十名白人船員,這是天浩讓天狂送往黑角城密信上的內容。

房間外面由領主衛隊值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下,天浩才能把心裡的秘密和盤托出。

「這是一個機會。」他關注著大國師臉上的每一絲情緒變化,小心翼翼地說:「我們遲早要面對來自大陸南方的威脅,趁著現在把潛伏人員安排下去,以後才能應對自如。」

「你有多大把握?」大國師又拿起一隻烤蝦,用力咬掉半截,慢慢嚼著,眼中流露出探詢的目光。

「三成左右。」天浩認為這是一個比較穩妥的數字。

說著,他從掛在身側的皮袋裡拿出一樣物件,擺在大國師面前。

那是一隻短銃。

月牙形的木製握柄,精鋼打造的槍身,成年人拇指粗細的槍口呈略有外擴的喇叭形,這樣做是為了便於裝填火藥和彈丸。沒有扳機之類的激發裝置,只有連接槍膛的洞口,這個位置是用於填塞引線,用明火點燃。

總的來說,這是一支做工粗劣的短銃,雖然可以歸為「手槍」的範疇,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文明時代的槍械相提並論,更不是天浩最初認為的燧發槍。

「這是從那些白人身上繳獲的,另外還有十幾支長槍,一門銅炮。」

大國師看了一眼擺在桌上的短銃,淡淡地「唔」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類東西他見得多了。鎖龍關經常有繳獲,各部落王室均有收藏。你死我活拼殺了千百年,槍械原理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以牛族的金屬加工技術,輕輕鬆鬆就能造出比這質量更高的火銃,問題是北方大陸一直找不到硫磺,無法生產火藥,也就不可能使用火槍。

「我們可以通過這些人得到火藥。」天浩把聲音壓得很低:「在南方大陸,火藥不算管製品。我知道有些部落通過鎖龍關與白人做生意,但彼此之間交換的商品數量有限,更不可能以這種方式大規模換取火藥。我分別與這些人談過,他們對我提出的物資交換計畫很有興趣。」

「交換?」巫彭有些疑惑。

「白人很喜歡我們這裡的毛皮,尤其是熊皮和貂皮。」天浩神情如常:「其中的利潤很高,他們願意為此冒險。」

「這樣做,能換到多少火藥?」這是大國師最關心的問題。

「一年兩次,每次三到五艘船。」天浩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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