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八節 負分

益豐覺得喘不過氣,整個人快要窒息了。

「饒了……我……」他努力向上翻著眼睛,在哀求聲中拚命掙扎。

天浩詭異的笑容讓益豐看了毛骨悚然,他絲毫沒有放鬆夾緊益豐脖頸的臂彎,高舉右臂,如刀般的手掌狠狠朝著後頸部位猛劈下來。

「你現在的狀態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聽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益豐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

緩緩蹲下,注視著昏迷不醒的益豐,天浩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被光線籠罩的側臉顯得尤為冷峻。

站起來,大步繞過桌子,走到南面的牆下站住,拉開壁櫥,各種工具赫然出現。

鋼鉗、不同規格的刀、鋼針、骨鋸、大號鐵釘、鋼錘、銼子……應有盡有。

得益於牛族流傳千百年的精湛鍛造工藝,鋼絲的柔韌度非常好。天浩用鋼絲拴住益豐的足踝,將兩條腿牢牢捆綁在一起,還特別脫去他的鞋子,將雙腳大足趾併攏,同樣以鋼絲固定。

向後反背的手臂顯然違逆了人體結構學,但必須承認,這種在文明時代被證明非常管用的束縛方法的確可以讓被囚禁者喪失行動能力。除了手腕和大拇指,天浩還特意將益豐的雙手食指拉開,再用鋼絲固定,算是加了一道保險。

北方蠻族的強悍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為了確保安全,再嚴密的預防措施都不過分。

照例脫掉益豐的褲子,他的皮膚表面同樣長滿了濃密體毛,只是沒有曲齒那麼多,汗味也沒有那麼重。

天浩走到桌前坐下,高高挽起衣服袖口,在上次取出孢子的相同位置,如今再次鼓起一個半圓形的球。

這是一枚新的孢子。

天浩已經摸到一些孢子產生規律:應該是與主體大腦思維有關,比如說你想到「我要」,體內變異細胞就能感應到來自大腦的指令,從而產生一些促發孢子生長的「種源」。可具體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天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估計可能與腦垂體分泌的激素有關,在細胞與主控神經之間產生緊密聯繫。

每次只能生成一枚孢子,成熟期約為一個月。第一枚孢子沒有摘除以前,不會產生新的孢子。

通過揣測判斷的規則其實很模糊,準確率與正確正度還有待進一步觀察。畢竟這只是天浩體內產生的第二枚孢子,他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手術過程與之前對曲齒做過的一模一樣,就連植入孢子的部位也沒有分別。

收拾好各種器械,用乾淨的濕毛巾擦掉手上的血,看著仍在昏迷的益豐,天浩睫毛低垂,陷入沉思。

曲齒是第一次實驗,現在是第二次。

之所以選擇益豐,當然有著特殊目的。

上一次,孢子與曲齒真正融合,足足花了兩個星期。那段時間曲齒表現出各種不適應癥狀:體溫升高,中樞神經與神經末梢之間反射作用不連貫,大腦指令與身體動作極不協調,無法以正常方式表達思考結果,甚至對食物概念的理解也產生了偏差,進而影響到消化。

被植入者對外來孢子的抗拒是如此明顯,最明顯的直接作用導致了曲齒邏輯混亂。他那段時間只能喝粥,同時出現了一些可怕且詭異的行為。

負責監管曲齒的衛兵發現他半夜爬起來撒尿,卻用陶碗盛住尿液,想也不想就往嘴裡灌。

他對泥土產生了興趣,吃得很開心,只是數量不多,遠遠達不到活活被噎死的程度。

幸運的是,這種行為怪異的適應期時間不長,曲齒恢複得很快,這表明孢子真正與他融為一體。

如果說曲齒是一顆在掙扎過程中徹底被黑暗吞沒的無助夕陽,益豐就是在拚命想要撕裂厚重雲層阻擋,想要以自身光亮在黑沉沉天空中佔據一席之地的雨天太陽。

光明並不意味著絕對正義,黑暗並不代表這顏色的持有者都是壞人。

益豐屬於一直跟天浩「對著干」的類型。

他是個真正的麻煩集合體。

天浩使用過各種手段:懷柔、施恩、威逼利誘、給與好處……益豐的對策也不軟不硬,他表現出強硬的抗拒,同時還要吞下所有好處,屬於那種既要吃你,又要罵你,你卻偏偏那他無可奈何的該死混蛋。

在法治社會的確如此,你不可能一刀捅死他。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天浩認為孢子寄生肯定有其限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成為植入目標。

他需要摸索,需要更多的實驗。

最主要的限制條件,應該是植入目標對自己的態度,也就是主觀意識。

以曲齒為例子,如果將他對天浩的態度劃定為一百分值,那麼益豐的態度就是負五十分。

正,代表好感。每二十分值為一個階段,六十分以上即可承認接受你的權力與身份,八十分以上產生崇拜感,一百分的情況就屬於狂熱型追隨者。

負,代表厭惡和抗拒。參考正面分值,不難理解其中概念。

天浩很想對雷角之王下手。

有價值的目標實在太多了:宗光和宗具父子、牛銅、大國師、牛王陛下……孢子產生的成本幾乎可以不計,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天浩有把握牢牢控制這個世界,讓它按照自己的意志運轉。

關鍵在於,並非每個人都是曲齒,都能像他那樣對自己有著強烈的崇拜意識。

一個狂熱的崇拜者對寄生孢子都表現出反應如此強烈的不適性,貿然對其他目標下手,完全有可能導致一系列不可控的問題產生。

其實天浩對慶元寨的興趣不大。只要他願意,下令天狂帶隊,強悍的磐石城戰團頃刻之間就能掃平那個小型村寨。如果不想使用暴力,派出老太婆翠花戴著幾個女人到那裡「走親戚」,散布各種對益豐不利的言論,多多宣揚磐石城這邊生活好,吃得飽,活得開心,幸福滿足……用不了幾天,慶元寨的人就會逃得一乾二淨。

至於賣掉益豐的家人並施以酷刑,那就更是嘴上說說罷了。儘管對這個野蠻的時代沒有太多代入感,天浩卻不是冷酷邪惡的統治者。潛意識當中,他一直把各部落野蠻人當做同胞,這也許是來自宿主本體的殘留意識,無法清除乾淨。

一切都是為了激怒益豐,急劇降低天浩在他憤怒大腦里的綜合評價,從競爭對手到敵人,然後是仇人,進而邪惡形象再次升級,達到魔鬼的高度。

以這樣的人作為目標,孢子會產生什麼樣的融合形態?

天浩對此充滿了期待。

就這樣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在沉默中注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益豐,就像藝術家用挑剔眼光欣賞自己剛完成的作品。

外面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只有身邊的親衛才會這樣做。

「進來!」天浩隨口吩咐。

一名高大魁梧的戰士推門進來,單膝跪倒在天浩面前,恭敬地說:「大人,平俊回來了,說是有重要情況要向您當面稟報。」

……

與過去相比,平俊現在的變化很大。

他刻意收斂住自己兇狠的氣質,不再像從前那樣瞪起眼睛看人,嘴角向下繃緊皮膚的習慣也改了,開始向上翻轉,即便平時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會面帶微笑。當然這可不是自娛自樂的精神病預兆,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習慣,易於讓人產生親近感。

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微笑會讓更多的人接受你,這個世界是善良的,誰也不喜歡邪惡,就像白天與黑夜,正因為我們喜歡前者,卻又不得不面對後者,所以選擇以睡眠方式應對,同時積蓄精力,在陽光燦爛的時候揮灑自由。

平俊沒看過《論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他的所有偽裝理論與實際運用都來自於天浩的言傳身教。感激的心從未改變過,隨著磐石寨變成了磐石城,平俊的忠誠就像石頭一樣堅硬,越發穩固。

會客廳很寬敞,狹窄陰暗的小房間只適合見不得人的隱密勾當。天浩拿起茶壺,分別給平俊和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滿,溫和地笑道:「說吧,有什麼收穫?」

平俊連忙從椅子上站起,從貼身衣袋裡取出一卷獸皮,雙手捧著,恭恭敬敬遞到天浩面前。

這是一張鼴鼠的皮,內層油脂和外層獸毛均被颳得乾乾淨淨,表面用特殊材料處理過,攤開後的面積相當於一張文明時代的A4紙。墨水的製造方法很特別:鍋底灰、泥炭粉末,再按照比例摻入稀釋後的魚骨膠……用這種墨水寫成的文字能保持很長時間,不褪不掉。

獸皮上記錄的內容不多,天浩卻翻來覆去看了近一個小時。

平俊正襟危坐,保持著絕對的恭敬。

「有意思……沒想到豕族內部居然這麼亂?」天浩淡淡地發出輕笑,目光始終沒有從那張獸皮上移開。

這份情報是平俊近段時間收集所得。

從上次曲齒帶兵進攻鋼牙城的時候,天浩就下令情報收集工作重心轉向豕族。平俊派出大量人手,從豕族首都到其餘各分部,沒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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