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吳建設就已經到了所里。
從車上跳下來，一張臉陰沉沉的，黑得如同鍋底一般。對站在台階上迎接他的葉九正眼都不看一下，徑直上了二樓。
好吧，吳所是真的很生氣。
說起來，吳建設生氣的並不是葉九去百合花酒店抓人，他生氣的是葉九「擅自行動」，事先沒給他彙報，眼裡壓根就沒他這個所長。
這個傢伙，實在太桀驁不馴了。
自從他到惠民所，似乎就從來沒正兒八經地承認過他這個一把手的權威。盡給他找麻煩，再這麼下去，老吳真不能容他。
哪怕他是嚴副市長親自關照的也不行。
吳建設這個反應，倒是早就在葉九的預料之中，當下一聲不吭，手裡捧著一堆卷宗，跟在吳建設身後，上了二樓。
所長辦公室的房門是虛掩的。
可見吳建設的黑面，至少有一少半是裝出來的，他的內心深處，未必真的那麼憤怒。
他要是真的怒火中燒，怕是早就把房門砸得砰砰作響了。這當兒還記得虛掩房門，不過是給葉九留個台階，給自己也留個台階。
否則，倘若葉九二杆子脾氣發作，給他來個不理不睬，吳所長就尷尬了。
所以葉九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開門就進去了。
吳建設坐在大班椅里，悶頭抽煙，依舊看都不看葉九一眼。
無論如何，這個樣子總是要做出來的。
葉九笑了笑，大步走過去，將手裡的卷宗輕輕往吳建設面前一放，掏出煙來，敬給吳建設一支，笑道：「所長，還生氣呢？」
吳建設頓了一下，才接過香煙，依舊板著臉，說道：「葉九，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子搞不行的，大家都這樣不講規矩，那還不得亂套了？」
「所長，你還是先看看卷宗吧，大案子！」
葉九壓根就不接他這個茬，直接切入正題。
規矩也好，態度也罷，從來都是上位者手裡的工具，領導才有資格講這個，你一個下級，除了講規矩，低姿態，沒有別的辦法。
所以葉九直接談案子。
刑警隊長嘛。
「幾個流氓混混，能有什麼大案子！」
吳建設冷哼一聲，臉上閃過一抹厭惡。
怎麼，跟我說案子呢？
你多大年紀？參加工作多久？幹警察幾年？
跟我說案子！
老子辦過的案子，比你小子聽過的還多。
也就你這種新兵蛋子，才見風就是雨，什麼案子到了你嘴裡都成了「大案子」。
葉九也不去理會他的態度，自顧自在吳建設對面坐下來，給自己點上了煙，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見了葉九這個樣子，吳建設心裡頭也有點詫異。
難道還真是大案子？
當下便拿起面前的卷宗，看了起來。
吳建設到底不愧是參加工作多年的老公安，很能抓到重點，葉九給他厚厚一疊卷宗，他直接跳過那些基本消息，很快就翻到了關鍵內容，不過片刻之間，吳建設的雙眉就揚了起來。
「那麼多人？」
稍頃，吳建設喃喃自語了一句。
「對，昨晚上抓的三個女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根據万俟戈這幾個傢伙的交代，他們一共控制過十九個年輕女孩。大部分都是在校學生，其中年紀最小的，甚至只有十三歲，還是幼女，初中二年級。」
葉九隨口說道。
年輕就是好，記憶力非凡，這些數據，早已刻在他的腦海中，信手拈來。
「那其他那些女的呢？現在在哪裡？」
吳建設索性將手裡的卷宗放下來，坐正了身子，望向葉九，臉色早已變得十分凝重。
如葉九所言，這還真是個大案子。
要是全部落實到位，万俟戈不死也得脫層皮。
強迫，組織容留婦女賣淫，被強迫的人數多少，將是定罪量刑的重要參考依據之一。另外還要看這個過程中，是不是還有其他強姦，輪姦，非法拘禁等等犯罪行為。
從万俟戈這個團伙的規模來看，這樣的情況怕也是少不掉的。
葉九雙眉微蹙，說道：「根據万俟戈的交代，不少都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什麼意思？」
吳建設一愣，一時間有點沒聽明白。
「境外！」
「啊？」
吳建設這回是真的大吃一驚。
「境外？哪個境外？」
眼下，涉外案子可沒有小事，任何一個涉外案子，都足以引起分局乃至市局主要領導的重視。
葉九說道：「具體去了哪個境外，万俟戈也不是那麼清楚，他就是個最底層的小頭目。人家根本就不可能安排他出境……不過根據他的交代，確實是有不少女的被送出去了，一部分送到星州，還有江口，南方這樣的大城市，個別長得特別好看的，直接送到了維多利亞市，在那邊，也有專門的團伙負責控制她們，在一些很高檔的會所，酒店做生意，顧客都是些大老闆，有錢人。」
吳建設深深吸了口氣，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葉九，這個可不能開玩笑！」
以吳建設的經驗來看，這個案子不差則已，一查就是真正的大案子，不要說他們惠民派出所，百花區分局「吃不下」，就算是平安市局恐怕也沒辦法完全做主。
別的不說，單單去南方，江口，明珠等地調查取證，就至少必須要靜江省廳出面協調，至於去江口另一邊的維多利亞抓人，那更是需要部里出面協調。
靜江省廳都不一定能包打天下。
這且不去說他，關鍵這個人力投入，吳建設想想都頭大。
不管怎麼說，這個案子是他們惠民派出所搞起來的，一旦深入辦下去，分局市局能調派多少人手不好說，至少他們所里刑警隊這七個人，怕是都「跑不掉」。
好吧，三個政法專項編製民警，四個事業編民警，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是沒辦法為所里幹活了。
關鍵辦案經費，工資獎金什麼的，還得他吳建設來掏！
「所長，根據我的經驗來判斷，這個万俟戈他們交代的情況，恐怕多半是真的。這個案子，咱們繞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