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功成退 第1113章 微服私訪

其實李世民和李牧心裡都明白,有些東西改變了,就是真的改變了,是恢複不了的。這不是誰對誰錯的事兒,而是事情就到了這一步,非人力所能抗衡。這天下的事兒,畢竟不是誰能完全說了算的,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事兒,否則豈不成了神仙么?

人言道,狡兔三窟。李牧為自己準備的後路,自然也不止一處。他最終選定哪兒,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選定一個地方,也許是三個地方,五個地方。以前他把事兒想的狹隘了,好像離開了大唐,到了哪兒都不是家一樣。這話說起來對,但也不對。究其根源不過是一個歸屬感的事兒。

上一世的李牧,生在中華大地上,他對這片土地,當然有歸屬感。他想為這片土地做點什麼,就像一個孩子去孝順自己的母親,沒有任何的理由。

但是他一直沒想明白一件事兒,那就是,他穿越之後的這片土地,或者說這個世界,還是他潛意識的那個世界么?已經不是了,其實所謂的歸屬感,本身也是不存在的事情。

有句話叫,吾心安處便是家。李牧現在越來越明白這個道理了,李牧的心安處,便是家人所在的地方。只要家人在身邊,在哪兒他都無所謂。

去交州也好,去琉球也罷,只要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他就已經非常知足了。他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妻子們的感受。如果只是彼此,李牧相信每個人,都會理解他的選擇。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有了孩子,在母親的世界裡,孩子永遠是擺在前面的。在琉球,交州,李牧自是無所謂了,但是巧巧和王鷗,或許會有些想法。

李牧現在思考的,已經不止是退路的事兒了。他要考慮的,是怎麼能盡量做到進退自如。難點就在這『自如』二字,分寸必須得拿捏得好。

李世民駕臨揚州的消息,到現在還是保密的狀態。這是必須的,因為李世民這次出來,竟然沒有帶禁軍隨行。只帶了二百餘禁衛,這個數量的護衛,都比不上江南望族的族長出行的儀仗。

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不要以為李氏問鼎天下,這天下就真正的安定了。尤其是江南這個地方,早幾十年,這裡可是存在國家的。當年的皇族,蕭氏,可是被李氏滅了國的。多少國讎家恨,當年的經歷者都還在世呢。

他們報不了仇,是他們奈何不了在長安城裡的李世民。如果知道李世民只帶了二百人來到江南,未必沒有人敢鋌而走險。此時大唐才立國多久?如果李世民死了,天下必分崩離析。南北朝的舊事,近在咫尺。

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兒,李世民斷然不會是一時糊塗。這就讓李牧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魄力了,換位思考一下,李牧不覺得自己有膽子這麼干,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可不只是矯情啊。

李世民卻不是很在乎,他這一路扮作富商,趁著運河還沒完全凍傷,順流而下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之前還聽說某些河段有水匪,還想鬆鬆骨頭,結果連根毛都沒發現,害得他興緻缺缺。

李牧心道,縱然從前有水匪,今年這小半年的,洛陽和揚州之間水路貨運頻繁。為了清理出河道來,江南各望族也早就把水匪清理乾淨了。其實也用不著什麼清理,這些水匪或多或少,都跟這些望族脫不了干係。

原因很簡單,水匪嘛,搶劫得有船吧?這年頭是什麼人都能造出船來的么?老百姓自己綁的筏子,能搶劫么?沒有背後勢力支持的水匪,都用不著官府出手,往來的商賈的船隻,都能把他們撞沉進江里餵魚去。

現在全江南的望族,都已經被李牧綁在了一條船上。這些水匪還有生存的空間么?如果誰現在還敢玩這種貓膩,一旦被發現,立刻就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無論是誰,都抵抗不住眾怒的。

為了李世民的安全,李牧把顧園的一半兒騰了出來。同時調撥了附近幾個州所有的錦衣衛,全都過來顧園附近,保護李世民的安全。李世民也不出聲,放任李牧去施為。其實李牧有一點沒有意識到,對於現在狀況的李世民來說,最能威脅到他的,其實就是李牧。李牧手裡掌握的錦衣衛,還有每一名錦衣衛身上帶著的連弩,足以輕而易舉地消滅李世民的隨行護衛。

李世民把自己置於險地,其實是對李牧的一種試探。如果李牧又謀逆的心思,李世民也必有後招。李牧壓根沒想到這一點,反倒是救了他自己的命,救了他全家老小的命。

李牧巴不得李世民趕緊回去,但李世民卻說,他不回去了,要在揚州過了年才走。朝中的大小事情,已經全權委託給了東宮。話是這麼說,但李牧心裡明白,大事必然還是得李世民點頭才行。讓李承乾監國,更多的是姿態而已。

形影不離地陪了李世民兩天,李牧沒法再陪了。他不像李世民,此行是以度假的心態來了。他雖然從倭國回來了,但還有一大堆的事兒等著他處理呢。

所以在第三天早上,用完了早膳後,李牧便提出要另安排人伴駕。李世民一聽就惱了,皺眉道:「偏就你是個大忙人?歇幾天就不行?哪兒來的那麼多事兒?」

「唉,陛下,臣確實是有事兒啊。」李牧把唐觀拽過來,推到李世民面前,道:「臣弟唐觀,對揚州是再了解不過。陛下是想要吃的喝的玩的樂的,找他准沒錯了,他什麼好去處都找得到。」

「唐觀?」李世民皺眉,道:「唐儉的幼子?你在揚州做什麼?」

唐觀趕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話,幫兄長籌辦市舶月刊。」

「市舶月刊?」李世民向李牧投去了詢問的目光,李牧解釋道:「陛下,市舶月刊就相當於是大唐日報,只是內容上稍有區別。大唐日報是日刊,每日一期,而市舶月刊是每月一期,主要是起到公示和招商的作用。所有進出港口的貨物,都會在市舶月刊上面公示,這樣無論是供方還是需方,都很明確地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以便於快速交割,免得佔用港口寶貴的倉儲資源。」

「原來是這樣。」李世民指了指唐觀,道:「你倒是個辦報的好手,大唐日報,洛陽日報、都出自你手吧?朕還記得,最早,你是個寫花邊新聞的。」

唐觀不好意思道:「年少無知,讓陛下見笑了。」

「你輾轉跟著李牧鞍前馬後,功勞也是不小。」李世民看了看唐觀,問道:「你有爵位在身否?」

唐觀看了眼李牧,回答道:「回稟陛下,臣在內務府有個掛名的職官,並無爵位在身。」

「朕便賜你一個……」李世民想了想,道:「你祖籍晉昌,朕便封你一個晉昌縣子,往後再有功績時,朕會酌情封賞。」

李牧出聲道:「還不謝恩?」

唐觀急忙拜倒在地:「臣謝陛下恩典。」

李世民抬了抬手,又看向李牧:「唐觀雖是個人才,但與朕的脾氣對不上。朕來揚州是奔你來的,必得你伴駕才行。」

李牧苦著臉道:「可是陛下,臣真的有事啊。」

「朕又沒不讓你做事,你做去呀,朕跟著你不就行了?」

李牧苦笑道:「陛下,臣不是不讓您跟著,這不是得辦事兒么?」說著,李牧義正言辭起來,正色道:「陛下,您這可就是昏君之象了啊。」

李世民一副你愛怎麼說怎麼說,我主意已定的樣子。

李牧無奈,想了想,道:「既然陛下主意已定,臣也只能從命了,不過陛下得答應臣兩個條件,臣才能帶陛下一起出去,不然的話,臣只好也啥也不做,陪著陛下做一個佞臣了。」

「你少拿話壓朕。」李世民當然不會被李牧的話所激將,道:「你且說罷,怎麼個條件。」

李牧無奈道:「這頭一個條件,陛下絕對不能表明身份,無論臣做什麼,說什麼,哪怕言語中對陛下有所不敬。陛下也不能因此生氣,若是聽到旁人,對陛下言語不敬,陛下也只能當做沒聽見。因為陛下本不該出現在那裡,不可因言獲罪。陛下能做到么?」

李世民哼了一聲,道:「按你這麼說,就是你們當著朕的面罵朕,朕也只能當做沒聽見了?」

「是的……」李牧正色道:「陛下,常言道,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又不說人呢?陛下若不表明身份,不治罪,或許還能聽到一兩句真話,如果大唐真的有一天因言獲罪了,那陛下聽到的保准就一句真話沒有了。」

「有這麼誇張么?」

李牧正色道;「陛下,這就是現實啊。」

李世民應了下來,道:「好,誰讓朕要跟你去呢,這條應了。朕就當個啞巴,不聽不看不問不言就是了。」

李牧嘿嘿笑道:「當然陛下聽還是可以聽的,不言語也就是了。」

「朕應了,下一個條件是什麼?」李世民有點不耐煩了。

「第二個條件么,得陛下容臣無罪,臣才能說呢。」李牧沒有直說,而是賣了個關子。李世民煩躁道:「朕不是都應你了么,你說就是了!」

「那臣可就說了。」李牧嘿嘿一笑,道:「陛下跟臣一起出去,得有個身份吧?陛下想要個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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