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君臣義 第0958章 新爹焦慮症

李牧一番話,說得孫掌柜等人羞憤欲死。但有什麼辦法?事實就是如此。若是其他的貨物,興許他們還有拼一拼的心,但是糧食。誠如李牧所言,他們是不可能贏的。

李牧的酒,馳名天下。沒說的,就是好。天下釀酒的那麼多,唯有他的酒坊裡頭的酒,又烈又清澈。其他人釀的酒,就是做不到,誰也沒辦法。

李牧從長安搬到洛陽,酒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產。直接導致市面上存留的有限的那一批酒價格劇增,原本十貫一壇,如今已經有叫價五十貫的了。

這樣的價差,多貴的原料他用不起?

實在是沒法玩了。

糧商們唯唯諾諾,道歉不迭。李牧也適可而止,沒有再羞辱。雖說他還想扮演一會兒『華強』兄,但畢竟是侯爺,還是要自持身份的。

既分了勝負,事情也要有個了結。糧商們原本以為這次得被李牧狠敲一筆,已經做好了割肉的準備,但沒想到李牧竟然沒有下刀。

「服氣了就行,既然服氣了,那這事兒就揭過吧。」李牧看向馬周,吩咐道:「既然他們服了,手糧價就甭漲了。還是三百文一斗,告訴各村的留守,把咱們需要的糧食收夠了就得,給他們點兒活路。」李牧看向孫掌柜等人,道:「確定不搶了?」

「不敢不敢。」孫掌柜等人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更進一步表態道:「侯爺大人大量,寬宏仁義,我等皆服。不如這樣,侯爺需要多少糧,只需知會一聲,我等把糧收好給侯爺送到倉里,價錢嘛,只會比三百文更低……」孫掌柜說話的時候,小心地瞄著李牧的神情,見他皺眉,急忙改口道:「送給侯爺了,權當是我等的一點心意!」

眾商賈大罵,孫掌柜你這老小子不道德啊,你要拍馬屁,你自己拍去,幹嘛帶上我們?你知道他要多少糧食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就送了,真是慷他人之慨,站著說話不腰疼!

心中雖然腹誹,但也沒辦法,他們跟孫掌柜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個表態的,其他全得跟上,已經撤不下來了。

「送給我?」李牧滿臉不屑,道:「孫掌柜,你是在跟我炫富么?我開得起酒坊,買不起糧?瞧誰不起?仨瓜倆棗的,就想讓本侯領你們的情啊?做夢呢吧?收起你的花花腸子,也甭想那麼多,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生意就是,只要你們不動歪心,事兒就找不到你們頭上。」

李牧又看向眾人,道:「你們且各自回去,我的人把公糧和酒坊需要的糧食都收完了,給你們留的。但有話說在前頭,收糧的事兒,不能讓你們賠上,但你們也別想坑害百姓,該給的價要給到,帶著點良心,否則別怪本侯不講情面。」

眾人唯唯諾諾,急忙應是。

李牧看著這些人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似的,轉身回了後宅。

馬周見慣了李牧這副樣子,一點也不意外,倒是把孫掌柜等人嚇著了,趕緊把馬周圍在中間,小心問道:「長史,我等這是又說錯了什麼話么?為何侯爺甩袖離去?」

「沒說錯什麼,侯爺就是這樣。他的意思是,該說的說完了,沒啥話說了,該滾就滾吧。」

孫掌柜還是有點信不實,問道:「真是這樣么?長史可能確定?」

馬周心道怎麼沒看出還是個碎嘴子,沒好氣道:「本官問過,侯爺就是這麼罵我的!走走走,該幹嘛幹嘛去!」

……

後宅。

月朗星稀,一桌、一椅,一人,一壺酒。李牧自斟自飲,遙望著皎潔的明月,似乎有無限之惆悵。

張天愛剛剛回來,瞅著李牧這死樣子,不知發生了啥,湊到在一旁偷偷窺視的金晨旁邊,小聲問道:「這咋了?」

「夫君說他焦慮,」金晨撇嘴,似乎有些委屈:「我問他為何焦慮,他也不說清楚,說陪著他,他也不讓,都坐了半個時辰了。」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餓啦,有什麼好吃沒有?」

「都給你留著了,跟我來——」

二女漸遠,李牧向她倆離去的方向瞧了一眼,又把視線集中在了手裡的酒盅上。

他確實是焦慮了。

隨著巧巧的預產期臨近,李牧越發的覺得焦慮。一個問題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兩世為人,李牧,你準備好做一個父親了么?」

應該做個怎樣的父親?他不知道。兩世為人,他的生命中也不曾出現過父親的角色。前世倒是有個老院長,但是老院長的歲數,說起來更像是爺爺而不是父親。在他的生命中,父親這個角色一直是缺失的。

他回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作所為,似乎沒有哪一件能跟父親二字沾上邊。雖說基本上都是在佔便宜,但也沒什麼可以吹噓的,可以讓自己的兒子引以為傲的事情。

別人對自己的尊敬,要麼是利益相關,要麼是因為害怕,發自真心的尊敬自己,也就是自己的幾個傻兄弟了。

李牧終於明白,為何世人求名了。有些時候,名聲確實是有它的用處。比方說,可以讓兒子拿去吹牛。

可是如今的自己,名聲似乎沒有多好。那麼,問題就來了,該怎麼做,才能成為一個四方敬仰的人呢?自己已經沒什麼名聲的名聲,該如何才能挽救呢?

「唉……」李牧長嘆一聲,想不到辦法。

著實是想不到辦法啊,他恍然發現,這世上最難的事兒,就是讓別人尊敬你。你可以勢大,以勢壓人,你也可以錢多,拿錢砸人。但你沒法逼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尊敬你,這是錢和權都做不到的事。

世上多欺世盜名之輩,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也是一個技術活,一般的人還真沒法子。

「大哥,你喝酒也不叫我?」李思文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李牧回頭瞅了瞅,道:「你嫂子叫你過來的?」

「什麼都瞞不過大哥。」李思文也不否認,確實,他這會兒不該出現在這兒。馳道已經快修到三門峽了,他這會兒應該在工地督工才是。

「既然回來了,就坐吧。」李牧指了指對面,李思文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沒他的碗筷,他也不喊人拿,擼胳膊網袖子直接上手了:「大哥,你是真有辦法,腥臊的豬肉也能讓你整治得不腥臊了。這肘子的味道,比羊肘子還好吃些。」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李牧唉聲嘆氣:「這能讓人尊敬咱么?」

「尊敬?」李思文一愣,瞧著李牧,道:「大哥,尊敬是啥?為啥要讓人尊敬咱?」

「就是……」李牧本想解釋一下,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這小子估計這輩子都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是自己兄弟,李牧還是舉了一個好理解的例子:「就好比你見到李靖大將軍,你不尊敬他么?」

「那當然啊,李靖大將軍多厲害啊。」李思文激動道:「傳說他就沒打過敗仗!」

「是啊,你哥哥我也沒打過敗仗,為啥沒人尊敬?」

「呃……」李思文不知道如何回答,但心裡琢磨,大哥,這好像沒啥可比性吧?

「又好比那些士族儒生,對孔穎達就很尊敬。你大哥我詩文無雙,為何他們半點不尊敬我,反而私下做文章辱罵我?辱罵我,還不敢寫我的真名,用『賊廝』、『某人』代替,以為老子不知道!」

李牧憤憤然,喝了一杯酒才壓下去火。

「唔——」李牧這麼一說,李思文也認真想了想,是啊,同樣是打仗,大哥也沒輸,為啥沒人尊敬?同樣是做學問,大哥都雙榜狀元了,為啥那些士子還罵他?

「欸?」李思文忽然睜大眼睛,道:「大哥,我想到了!」

「什麼?」

「你看我分析得對不對啊。」李思文認真分析道:「李靖大將軍也好,孔祭酒也好,尊敬他們的人呢,都是一代一代排下來的。」

「一代一代?」李牧沒聽懂,道:「說清楚點,啥叫一代一代?」

「拿李靖大將軍舉個例子啊,我爹,他很推崇李靖大將軍,常說自己不如李靖大將軍,說他用兵如神。我從小就聽他說,耳濡目染之下,就會覺得李靖大將軍很厲害,長大之後又見識了李靖大將軍的本事,頓覺我爹所言非虛,李靖大將軍就是很厲害。」

「唔……」李牧想了想,道:「有點道理。」

李思文見他認同,分析得更加賣力:「再說孔祭酒吧,他可是孔聖后人啊。光這一個,就足以讓士子尊敬了吧?而且他的學問、呃,雖然是肯定不及大哥,但也可圈可點吧,大部分士子不如他,年紀還都比他小,興許他們的老師的老師都是孔祭酒的弟子,當然要尊敬他啊。」

「反觀大哥你,年齡跟他們差不多,甚至還比他們小。他們學了一輩子,不如大哥學一天的,羞憤都羞憤得要死,怎麼肯尊敬你呢?」

「有道理!」李思文的這一波分析,著實讓李牧刮目相看了,傻兄弟有兩下子,還真能看出點東西來。李牧倒了杯酒伺候上去,問道:「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才能像他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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