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君臣義 第0933章 開府

夕陽西下,李牧蹬著梯子,爬到了正房頂上,舉目望去,可以看到洛水。水面上幾條小船飄蕩著,也不知是運貨的,還是打魚的。也不著急,優哉游哉的樣子。

獨孤九也飛身上來,坐在李牧旁邊,院子里滿是李牧找牙人僱傭的短工,全都在打掃著。有人在點油燈,眼瞅著就天黑了,不點燈沒法兒幹活了。白巧巧和金晨已經回去,今天來的匆忙,鋪的蓋的都沒有,旁人能對付,白巧巧這孕婦卻是將就不了的。

「大哥,坊門的匾換完了。」

「好。」李牧應了聲,彷彿看景色有點呆了,沒有言語。獨孤九見他不出聲,也不說話,靜靜地陪著他坐著。

「九兒,洛陽城原來的衙役差官,都是從前那個廢柴縣令的手下,我把那傢伙處置了,這些衙役也不敢再露面。正好,我也用不著他們。往後錦衣衛便是洛陽城的衙役,記得安排一下,明天開始巡城。」

「不去。」獨孤九想也沒想就否了,李牧看向他,道:「咋,造反吶?不認我這個大哥了?」

「大哥,這是嫂子的事兒。」獨孤九認真說道:「我倆各管一攤,嫂子當指揮使當得挺好的。」

「哦,」李牧想起來了,點了點頭,道:「是這麼回事兒,虧得你提醒我,不然又得聽她念叨了。」

獨孤九猶豫了一下,往下面院子瞅了眼,似乎是判斷出這些幹活兒的人,抬頭也看不到他,把面具摘了下來。李牧趕緊把頭轉回來,夕陽映襯下,獨孤九的側臉彷彿打了補光燈一樣,看起來更加的俊俏了。李牧自認是一個取向正常的男人,可不想培養出什麼奇怪的愛好來。

「大哥,有件事兒想跟你說。」

「講啊。」

「我想以後暗衛,還是獨立出來吧。」停頓了一下,獨孤九又道:「就像東廠和西廠那樣。」

李牧蹙起了眉頭,思忖了一下,道:「你為何突然這麼說了,你嫂子跟你說啥了?」

獨孤九趕忙搖頭,道:「嫂子沒有跟我說什麼,是我自己這樣想的。暗衛做的事情,多不能見於人,在一起出入,多有不便。」怕李牧不信,又補充道:「而且最近暗衛這邊,加了不少的亡命之徒。這些人性格乖張詭異,出手也是沒有輕重。錦衣衛中那些軍漢,脾氣也多火爆,待在一起早晚出事兒。」

「這麼說的話……」李牧點點頭,道:「那就把縣衙給錦衣衛,暗衛么……」李牧從懷裡拿出洛陽城的地圖來,展開給獨孤九看,道:「你挑個地方,我送給你就是了。」言語之間的口氣,彷彿這洛陽城是他的後花園也似,根本也沒考慮獨孤九可能選中別人宅邸的情況。

這副地圖,是李牧來的路上畫的。從地圖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來,如果把洛陽城比作一個『田』字,『田』的右上角,就是現在他們所在的北城,右下角,則是南城。而左上角,是皇城。左下角,在洛陽被稱之為『西城』。除了皇城之外,南城,北城各有一個市集。西城也有一個小市集,不過規模要小得多。而且根據錦衣衛收到的消息,這西市交易的東西裡頭,有不少是『不合規矩』的。因此這『西市』又稱之為『黑市』,在洛陽城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

獨孤九拿著地圖看了一會兒,道:「大哥在北城,縣衙在南城,我就在西城吧。這『黑市』有點不太平,我就把衙開在西市邊上,你覺得怎麼樣?」

「你覺得好就成。」李牧把地圖收起來,道:「明天你拿了錢去選地方,要是人家賣了呢,咱們就給錢立契。要是人家不賣,就直接把門給砸了。」

「這好么?」

「沒啥不好的。」李牧道:「洛陽城是老子的,你是我兄弟,除了老婆孩兒,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歡哪兒就是哪兒,誰攔著也不行。」

獨孤九抿嘴笑了一下,臉頰有些緋紅。

「對了,你分出去,打算起個什麼名號?」

「沒想。」獨孤九搖搖頭,道:「要不就不起名了,反正也不想大庭廣眾的,都明白是幹什麼的地方就行了。」

「也好,有神秘感。」李牧笑了一下,沒有多說,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兄弟倆發了會兒呆,李牧又道:「洛陽城的地痞無賴,有規矩么?」

獨孤九搖搖頭,道:「沒見著什麼規矩,」他看向李牧,道:「大哥打斷給他們立規矩?這種小事,不用你勞心,明兒我找幾個人,仿照長安城四梁八柱,把規矩立下就是。」

「不可。」李牧擺擺手,道:「洛陽城的情況,跟長安城不一樣。長安是國都,那是陛下的城池。四梁八柱,各有排戲,就像是個小朝堂,都得有個說的算的代理人。洛陽是我的,只能有一個聲音,」他看著獨孤九的眼睛,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太懂。」

「讓你的人出手,三天,」李牧比划了一個『三』,道:「三日之後,不能收服的,丟進洛水去餵魚,做得乾淨些,別給人留了把柄。」

「那可得殺不少人。」

李牧不無譏諷地笑了一聲,道:「別心軟,殺吧,一個也不冤枉。」

「這倒是。」獨孤九比李牧提早來洛陽,李牧說的那幾個人,他心裡早就有數,就像李牧說的,這些人身上都有事兒,輕的、強將民女,重的、都背著幾條人命,丟進洛水餵魚一點也不冤枉。

他怔怔地看著做沉思狀的李牧,心中想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李牧剛才的那句話。

長安城是陛下的,洛陽城是我的。

大哥心裡在想什麼?

似乎感受到了獨孤九的目光,李牧看過來,道:「怎麼了?」

「沒、沒事。」獨孤九站起身,把面具戴上,道:「我得去安排了,走了。」

「走吧。」

獨孤九跳下房頂,李牧忽然想起什麼,喊道:「那個誰,二狗的弟弟三狗,我想起來我還答應他個事兒,我答應過他,要建詔獄的時候,讓他過來做牢頭。這小子有點能耐,你放一隻鴿子回去,告訴二狗,讓他兄弟過來吧。」

「知道了。」獨孤九應了聲,人已經飄遠了。

李牧無奈搖搖頭,在瓦片上躺平,天色漸漸按下去,星斗點綴天空。快到十五了,月光很亮,省了不少蠟燭。洛水上的船還沒走出視線,卻也掌上了燈,看樣子是落了錨了。

「船廠,就建在……」李牧借著月光看地圖,極目遠眺,對應著位置,終於,他的目光定在一個水灣:「就在這兒,當年隋煬帝停龍船的地方,應該夠深了。」

「夜裡清冷,你下來呀。」

張天愛的聲音傳過來,李牧低頭一看,她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正氣鼓鼓地瞪自己。

「欸!」李牧應了聲,又把地圖揣進懷裡,爬起來伸了個腰:「這就下了。」

……

經過一天一夜的打掃,原『天策府』,現如今的『侯府』,已經基本打掃乾淨了。青苔,灰土都已經被掃去,雖仍有些落漆的地方,已經無傷大雅,日後慢慢修補就是,已經可以住了。

李牧派人過去把白巧巧和金晨接過來,正好這回從長安城倒騰來的行禮還沒卸車呢,套上馬就直接拉了過來。

歸置東西的事兒,用不著李牧操心,白巧巧和金晨兩個,加上一群從牙人處雇來的老媽子就能辦妥當了。來到長安城也有數日了,他得干點正事了。

侯府的匾都掛上了,下一步自然是把這門戶給撐起來。手底下沒人,這是一個棘手的事兒。

李牧現在的職務有點奇怪,他是侯,但實際上,卻有超越公的權柄,因為他是徹侯,唐時本沒有徹侯,但他是徹侯。徹侯在古時,有自己的封國,他卻沒有封國,只有一座城。所以就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四不像了。按古禮,他不合,按現今的規矩,他也不合。不光是外人糊塗,他自己也覺得糊塗。

李牧本以為,李世民封自己這個徹侯,是與他成為李建成的嗣子是有直接關係的。而且在加冕的大典上,他的冕服逾制,類比親王,他便琢磨,李世民是不行想讓他按照親王的規矩來。即,開府,府中設長史,就像李泰、李佑他們一樣。

可是昨天,他又覺得不對勁兒。李世民特意把天策府的匾擦了一下,難道是暗示著,讓自己按照天策府的規矩開府?

這可就得認真研究研究了,要知道這『府』怎麼開,是有規矩的,不同的『開』法,有著天壤之別。

所謂開府,也就是幕府,特指在皇帝的允許下,建立府署並自選僚屬幫助自己辦公的行為。這個規矩的形成,最早可追溯到漢朝。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開府的,在漢朝,唯有三公,大將軍才有資格開府。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李世民故意為之。漢朝具有開府資格的最低線,就是此人的爵位,至少也得是徹侯。

終漢一朝,開府都是被嚴格控制的。直到漢朝末尾,天下大亂,禮制崩壞,開府的資格才得到放寬,晉諸州刺史兼管軍事帶將軍銜者即可開府,而到了西魏、北周,軍府時代,條件進一步得到放寬。當時剛剛施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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