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君臣義 第0881章 徹侯

「把他們的錢拿來為朕所用?」李世民懷疑地看著李牧,心裡的那句話沒有說出來:「要是這麼容易,朕也不會為了錢發愁了。」

「準確地說,是為國家所用。」

「朕即國家!」

李牧笑了笑,搖了搖頭。李世民微怒,道:「朕即國家,這句話有錯?」

「陛下,國家不止是陛下一人,這只是諂媚之人的奉承之詞罷了。若一人即國家,那誰都可以說自己是一個國家,這豈不荒謬么?」

李世民不語,顯然是沒有想到反駁的話。

李牧繼續說道:「臣以為,國家至少要滿足四個條件,國土、百姓、文化,朝廷。四者缺一不可,沒有國土何談國家,沒有百姓,千里赤地,也不可能。有了國土,有了百姓,不能教化,與野獸何異?三者兼具,而無朝廷,那不就是亂世么?亂世,人命如草,又怎麼算是國家呢?」

「陛下,天子也。天子,人皇也。陛下貴為人皇,也得擔起人皇的責任。陛下的責任,便是讓這個國家更好,讓百姓更富足。臣又聞古語云: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絕不能說陛下成就國家,而是國家成就陛下。」

李世民斟酌李牧的話,越琢磨越覺得有理,忽然起身鞠躬,李牧趕緊後撤半步,像是在躲避,實則腳步未動,受了這一禮。

李世民直起身,道:「李牧,你的這番話,如醍醐灌頂,讓朕醒悟了。你說的沒錯,朕不是國家,那些錢也不是朕的,朕只有為國家使用之權,不能用其肥私利己。」

「陛下能夠明白這個道理,也算臣沒有白費唇舌了。」李牧想了想,覺得自己還可以多說一點兒,便繼續道:「其實這很簡單就能理解,陛下的內庫和國庫,陛下把內庫的錢拿來補貼國庫,會有賢名,而陛下若動用國庫的錢,天下人都會覺得陛下是個昏君。陛下既然想做明君,就不能有打國庫錢的主意,這市場中的錢,陛下不能打,也不能讓任何人動這個心思。」

李世民不解道;「不能動心思,如何使用?」

「簡單。」李牧輕笑道:「因勢利導即可,可通過手段,讓錢往陛下想要的方向流動,雖非直接,但也達到使用的目的了。」

「詳細說說。」

「陛下,當世之豪富,他們囤積金銀銅錢,而無處花銷。臣問過其中一些人,有的人家備有錢窖,裡頭的銅錢因為貯藏太久,多已腐爛。銅錢,金銀的數量是有限的,他們都貯存起來了,市面上流通的就少,百姓使用起來也不方便。而在有了洛陽交易市場之後,因為有很多機會參與投資,這些錢就能夠利用起來。」

「同時,因為參與的是股份而不參與經營,地域上的限制也會減小。這對陛下打破地方上的桎梏便相當的有利。」

「另外,在臣的構想中,這個交易市場的至少三分之一的交易,應當是與番邦進行的。」李牧露出壞笑,道:「陛下試想一下,番邦如果想在市場貿易,需要先交保障金,交易成功,還要繳稅,為了方便貿易,他們需要在大唐的銀行存錢,而存進銀行的閑置余錢,朝廷是不是可以借用一下?只要賬面做的清楚,便只需要一點兒小小的,忽略不計的利息,用他國的錢,強壯我大唐!」

「一旦兩國交戰……不,用不到交戰的程度,在他們的錢掌握在我們的手裡的時候,他們想開戰,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錢。民間有句俗話,叫做,欠錢的是大爺,便是這個道理!」

「欠錢的是大爺——」李世民世家子弟出身,哪裡接觸過這等粗鄙的行徑,但是這個道理很簡單,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李世民大笑了起來,道:「好一個欠錢的是大爺!道理是極對,極妙啊!」李世民讚賞地看著李牧,道:「李牧,你果然是天縱奇才,朕沒有看錯你!你放心,朕支持你!」

「不,」李牧非常認真,道:「臣不需要陛下的支持,相反,臣希望對此不聞不問。」

「國之大計,朕怎能不聞不問?」

「陛下若十分看重,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引起了他國的防備,引君入瓮之計還怎麼施行?」

李世民沉默不語,似乎難以抉擇,李牧又道:「陛下,臣還有一件事,想跟陛下商量一下。」李世民看向李牧,李牧認真說道:「陛下已經見過青雀了么?」

李牧不提這事也就罷了,李世民也想起來了,非常的惱火,道:「朕正要找你算賬,青雀怎麼瘦成了那個樣子,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陛下這可賴不到臣的身上,那是青雀自己願意減的。臣說青雀,是想請求陛下允許,青雀在洛陽設置文學館。」

聽到『文學館』三個字,李世民眼睛眯了起來,盯住李牧,道:「為何你會這麼想,是青雀對你說了什麼?」

「青雀沒有說什麼,他只是給我看了他編撰的括地誌。」

李世民又問:「你看好青雀?」

「臣並無妄議儲君之心。」

「那你可知文學館的意味著什麼?」

「臣知道,武德四年,太上皇允許陛下開設文學館,陛下命僚屬十八人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號稱十八學士,分番直宿,每日引見,討論文典。當時人羨慕學士入館,稱之為登瀛洲。後來,這些人都成了陛下的幕僚,大小事務,皆出其手。」

「你既然明白,還這樣建議?你可想過,若此事傳入太子耳朵里,他會如何想你?」李世民雖然偏愛李泰,但此時,並無易儲的念頭,李牧如此行徑,讓他非常氣憤:「李牧,承乾文才雖不如青雀,但他對你可是崇敬有加,他貴為太子,卻肯叫你一聲大哥,你這樣勸朕,對得起他么?」

「臣並不這樣覺得,陛下以為臣說這些話,涉及儲君之事,但臣沒有這樣想過,跟陛下說這件事,是因為這是青雀心中所願。而太子那邊,臣早有打算,內務府的大小事務,臣會在陛下允許的進度下,慢慢的教給太子。」

李世民目光如炬:「你想兩頭押寶?」

李牧笑了,道:「陛下,不管陛下相信還是不相信,臣對太子和越王,都只是看作自家兄弟,做這些事情,也跟陛下所想的那些事兒沒有半點的關係,臣僅僅是想把合適他們的東西,給與他們而已。就像陛下說的,他們叫我一聲大哥,當大哥的總得回報點什麼。至於陛下心中所想的事情,臣以為,也唯有陛下一人能夠定奪,其他任何人的參與,對最終的結果都毫無意義。」

「你這樣想,難保別人也這樣想。一旦朕允許青雀設置文學館,別有用心之人便會歸附,青雀畢竟年幼,萬一受人蠱惑,做出了不該做的事情怎麼辦?朕不想玄武門之事重演,你不要說了,朕不允!」

李牧並沒有急,仍非常淡然,道:「陛下,請容臣再說幾句話。且不說,據臣所知,青雀沒有此想,便是有,臣以為也是人之常情。承乾作為太子,還是兄長,若是連兄弟的挑戰都沒有勇氣面對,他也不配做大唐未來的君主。」

李牧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道:「大唐的君主,不能在襁褓中生存,只有最強的皇子,才有繼承大位的資格!」

「李牧——」

李牧說完,躬身施禮,道:「臣今日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陛下不必掛心。括地誌臣會幫助青雀完成,這是一本足以載入史冊的書,青雀這個年齡,殊為難得,臣也只是惜才而已。」

李牧轉身走,李世民忽然叫住了他:「你真是這樣認為的?青雀所編之書,足以載入史冊?這書,不是你教給他的?」

李牧回過頭來,笑道:「陛下,臣雖然稱得上是才高八斗,但也不是世事盡知的神仙。陛下應當對自己的兒子,多有一些信心才是。」

「那你覺得,承乾的天賦在何處?」

李牧想了想,答道:「才能不顯,不能說明沒有才能。承乾現在做城管,不是做得很好么?若陛下有意磨練承乾,臣也可以幫陛下想個法子。」

李世民愁眉不展:「你容朕再想想,高幹,替朕送李牧。」

「臣告退。」

高公公送李牧到殿外,深施一禮,道:「侯爺,這回多謝你了。雜家早就感覺,袁天罡要使壞,就是想不到辦法來應對,今日若無你在,咱家恐怕要吃虧了。」

李牧笑道:「公公太高估袁天罡,也太低估自己了。當今天下,若提及陛下放心之人,公公絕對在前三之列。」

「這可不敢想。」高公公謙虛地說道,但神態舉止,卻無半點謙虛之意,顯然李牧說的話,他心底也是認可的。

「只是不知,東廠西廠,日後的路該如何走。」

「公公只需要記住四個字。」

「侯爺請說。」

「忠於陛下。」

「忠於陛下?」高公公皺眉,奇怪道:「這不是應該的么?」

「我的意思是,絕對的忠誠。」李牧沒有再解釋什麼,微微頷首,便轉身告辭了。高公公看著李牧走遠,返回殿內,見李世民也站在窗邊看著李牧,來到他身後,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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