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西征記 第0843章 認祖歸宗

張勳奇道:「不知是什麼樣天大的機會,勞煩您特意跑來告訴我?」

「是這樣……」焉耆使者左右瞧了眼,顯得非常謹慎,張勳笑道:「左右無人,有話但講無妨。」

「還是附耳說。」焉耆使者湊到張勳耳邊,嘀咕了一陣,張勳起初還能淡然聽著,後來則是一臉的駭然,連連搖頭,連連擺手,道:「這如何使得?別說我無此心,就算我有此意,我也不能害了我的女婿啊?您現在貴為焉耆的使者,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我女婿領軍在外,本就受朝中眾人眼氣,若他讓我當了高昌王,之前的功勞也變成了污點,若是有人在皇帝陛下面前進讒言,我豈不是害了我女婿的性命嗎?」

「您不要再說了,我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焉耆使者急道:「天可汗胸懷四海,您的女婿又立下了大功,他怎麼可能殺功臣呢?如今的局勢,對您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是錯過了,可就再也沒有了,您不想自己,也想想後人!」

張勳笑道:「您也不是不知,我只有一女。像我這個年紀,還想著再得子嗣么?不想了,不想了,使者,您不要再說了,且不說我無此心,也無此意,就算我有此心,有此意,我又不是高昌人,高昌百姓能推舉我做王么?」

「可是——」

「您不要再說了,若無事,我為您安排住處歇息,若您要走,我為您備好馬匹。」

說罷,張勳叫來外面夥計,道:「去把最好的馬牽過來,送給使者。」

「唉——」焉耆使者見張勳意已決,無奈嘆息,走出屋外,看到夥計已經把馬牽過來了,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他回想剛剛張勳說的話,明白過來了。張勳並非不想做高昌的王,只是他擔心高昌百姓不會擁戴他。而且,他最後說是安排住處或者牽馬,然而他做的時候,卻是直接安排了牽馬過來,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他是想讓自己去做說客,讓高昌百姓主動推舉他為我王。

真是奸詐!

翁婿一樣的奸詐!

焉耆使者暗罵一聲,騎著馬便走了。腹誹是腹誹,該做他還得做。剛走出不遠,後頭跟來四個護衛,為首一人道:「市令大人唯恐使者一人出行不安全,讓我們幾個護送。」

焉耆使者聽到這話,便再度確認了心中的猜想,果然是如此,自己並沒有猜錯。

屋裡,張勳咳嗽了一陣,抬了下手,鬼影從陰影中閃出,道:「首領,有什麼吩咐。」

「高昌那邊,安排得如何了?」

「您放心,各大城的城主,咱們的人都已經關照過了。」

張勳服下一丸藥,平復了一下,道:「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比預期中好很多,至少到現在,我們的人都沒有損失。這件事結束之後,你帶著你的人蟄伏起來吧,李牧這小子鬼精鬼靈,我擔心他看出什麼破綻。」

「是。」

鬼影應了一聲,又遁入了陰影之中。

……

定襄會盟如期而至,沒有半點波瀾。突厥那邊,大可汗泥孰親至,而唐朝這邊,則是由李牧佩尚方寶劍,代替不能到場的李世民。由於突厥已經上表內附,也不算是怠慢了。雙方各用本國的語言,宣讀了一遍盟約,然後祭祀了田地。又挖了一個坑,埋了雙方帶來的,刀弓箭矢,以示罷兵言和。在上面有鑄起一座碑石,正面以漢字刻盟約,背面以突厥文字刻盟約,兩旁則刻滿了見證之國及使者名字,碑石名為『止戈碑』寓意兩國從此止戈,再不動武。

儀式結束,剛要下會盟台之時,忽然發生了變故。

「侯爺!」

只見會盟台下,跪倒了一片,像是連鎖反應似的,越來越多。李牧和泥孰站在高台上,滿臉錯愕,旋即,李牧大怒,拔出尚方寶劍,呵斥道:「爾等是何人?跪在地上幹什麼?是何居心?」

「請侯爺為高昌百姓做主!」一個老頭扯著脖子喊道,說罷,變戲法似的從地上拿起一把傘來,李牧按下尚方寶劍,皺眉道:「這位老人家,這是何物啊?」

「此乃高昌二十二城百姓具名之萬民傘,請侯爺為高昌百姓做主!」

「萬民傘?」李牧不禁動容,對台下的李思文示意了一下,李思文走過去把傘接了,拿到台上,李牧把傘打開,果然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全都是一個個名字。

李牧把傘放下,沉聲道:「爾等寫萬民傘請命,所為何事?莫不是想取我李牧項上人頭不成?」

老頭惶恐跪倒,高呼:「侯爺想岔了,高昌百姓不是這個意思。恰恰相反,侯爺誅殺高昌王室,平分土地給我們,百姓無不感激涕零。我們想求侯爺做主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麼事?」

「我們……」老頭似乎有些畏懼,但仍咬了咬牙,道:「侯爺,高昌百姓想求侯爺,不要讓高昌併入大唐。」

「什麼?!」李牧大怒,又拔出尚方寶劍,指向老頭,道:「你敢再說一遍?」

「侯爺!」老頭以頭杵地,哭泣道:「侯爺容稟,小老兒冒死諫言!侯爺!高昌人雖也是從中原遷徙而來,但來到此地,已有數百年了,高昌人雖說漢話,但與胡人雜居日久,不免也沾染了胡人習性。服飾,習慣等,皆與中原不符,若併入大唐,大唐定會派遣官員過來管理,百姓們皆擔心會產生矛盾,畢竟不是人人能有侯爺之胸襟,若再來一個鞠氏,重蹈覆轍,高昌人苦矣。」

「另……」老頭抬頭看了眼李牧,硬著頭皮道:「侯爺誅殺鞠氏,乃是因鞠智盛弒父奪權,侯爺率王師而至,為國主鞠文泰復仇,又因鞠智盛冒犯大唐,這才把鞠氏斬殺殆盡。深究起來,高昌國乃是大唐屬國,大唐若把高昌歸為大唐治理,未免名不正而言不順,師出無名,不能服眾。」

「你!」

李牧怒目而視,正要發作,忽見左右各國使節都看過來,咬了咬牙,按下脾氣,道:「說得有理,可是如今高昌王室已無後人,高昌國祚如何延續?總不能隨意指派個人做高昌王吧?豈不是荒唐?」

「侯爺,小老兒這裡有高昌二十二城百姓請願書一封,恭請侯爺閱覽。」

李牧耷拉著眼皮,哼道:「原來早有準備,思文,拿來我看。」

李思文顛顛走過去,又把請願書拿了過來。李牧把請願書打開,只看了一眼,便丟在地上,大罵道:「好你個老兒,竟想置本侯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境地耶?來人,快把這個不知死的東西給我殺了!」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禁衛過去把這老頭抓了起來。老頭奮力疾呼,其他使節不明其意,齊齊躬身詢問。泥孰彎腰撿起請願書,看過之後,瞅了盛怒的李牧一眼,無奈嘆了口氣,心中暗道,又著了這小子的道兒了,看來這齣戲到了我出場,不陪他演這場戲,算是沒完了。

「且慢!」

泥孰出聲,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畢竟他此時已經是西突厥的大可汗,地位尊崇,沒人敢對他不敬。

泥孰把請願書展開,道:「諸位不必疑惑,我來告訴大家,請願書的內容。這請願書上面寫道,高昌二十二城百姓聯名奏請,張家集市令張勳繼任高昌國祚,高昌二十二城百姓願意奉張勳為高昌新王。」泥孰看向李牧,道:「侯爺,本汗以為這並不無可啊,既然是高昌百姓公推之人,說明此人民望極高,大唐也沒有霸佔高昌之心,就應允了也無不可呀。」

李牧兀自氣憤不平,道:「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可,但此人不可!」

「為何不可?」

「他……」李牧咬牙,道:「他是我的老丈人!大汗您說,若我應下此事,我豈不成了以權謀私之人了?我李牧往後如何在世間行走?如何面對我皇陛下,如何面對天下悠悠之口?不行,決計不行,就算殺了我,我也絕對不能答應!」

「哎呀,侯爺……」泥孰苦口婆心,道:「我曾聞,中原有『舉賢不避親仇』的品德,有此品德者,被稱之為君子。今有萬民傘,請願書在此,說明這是高昌百姓之心愿,如何能是侯爺以權謀私呢?你的態度,本汗,諸國使節,還有這觀禮的百姓,都看在眼中,這做的了假么?」

「大汗!」李牧急道:「不是你想得那樣子!你是知道我的,我的性格便是直來直去,沒有什麼城府。就因為這個性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啊,朝中的那些士大夫,無不恨我入骨,恨不得找個把柄弄死我,我若應下此事,不正是給了他們口實么?不可,不可呀!」

「無不可!」泥孰大義凌然道:「小人眼中看到的,自然是小人之舉,但我與唐皇陛下相識多年,知道他的為人,他是一個君子,必不會與小人一般看待你。你若擔心那些士大夫的攻訐,也好辦,我為你作證便是……」說著,他又看向旁邊的各國使節,道:「爾等也看到了,難道不願為侯爺做證,說明真相么?」

各國使節也都不是傻子,事情進展到了這一步,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兒,現在這個情況,誰把大實話說出來,誰就是死,不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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