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探花郎 第0683章 區區薄禮

皇帝召見李牧!

陛下身體抱恙,拒見長孫無忌,傳令六部罷朝三日。

有旨到中書省,著令內務府總管大臣李牧,核算、梳理皇產。

一連三個消息,看似沒有牽連,卻又藕斷絲連。讓各方勢力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又不得不猜測其中蘊含的深意。

王珪府上,酒宴正在進行,但面對著滿桌的好菜,卻無一個人動筷,都愁眉不展地呆坐著。

管家的到來打破了寂靜,眾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王珪知道眾人想知道什麼,也不拖著,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問道:「如何?」

「國舅從宮裡出來了,面無表情,有些失魂落魄。咱們在宮中的眼線傳出消息,他當時也在殿門口當值,但離著有點遠,沒有聽得太清楚,只聽見了一句話——」

王珪擰起眉頭,道:「這時候賣什麼關子!趕緊說!」

「諾!」管家應了聲,道:「好像是說了一句,此事著落在逐鹿侯身上,讓國舅去找他商量。」

「唉!」

嘆氣聲此起彼伏,王珪擺了擺手,管家退了下去。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王珪一臉肅然,道:「陛下看來是鐵了心了,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就不能想想辦法?」說話的是太原王氏的一位族老,雖然比王珪年紀小,但按輩分王珪還要叫一聲叔叔:「我們五姓七望,同氣連枝,難不成讓一個毛頭小子給制伏了么?王珪,你到底有沒有辦法,你若沒辦法,我這就修書一封,讓繼嗣堂派人過來料理此事!」

「絕對不行!」王珪聽到『繼嗣堂』三個字,臉色頓時變了,正色看向說話之人,道:「族叔,我敬重你是長輩,不願與你有口角。但此事你若擅作主張,就不要怪我翻臉無情了。閥主再三言明,長安城中大小事務,皆由我來決斷。那我說話,就得算數!」

見王珪發怒了,這位族老也有些懼怕,但轉念一想自己是長輩,說幾句話又怎麼了,不服氣道:「你不讓我找繼嗣堂,那你倒是想出來一個辦法呀?難不成就眼睜睜看著那小子得逞?你對得起祖宗么?」

「族叔放心,閥主既然把事情交給我來處置,我就會盡己所能,力保家族利益不受損。」

「那,老朽拭目以待!」

說罷,這位族老憤憤然走了。其餘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王珪,不敢問,但目光帶來的無形壓力,也讓王珪非常的頭疼。王珪忽然非常思念王普,王普這傢伙雖然孟浪了些,但是這種時候,他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親哥哥的一邊,雖然不起什麼作用,但至少讓王珪感覺不孤單。

可是現在……

王珪嘆了口氣,對眼前這些只關心自己的田地會不會變少,利益會不會損失的族人,道:「大家都回吧,我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若有消息,我會通知。」

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人發狠道:「大伯,不如我們派出好手,堵在那廝必經之路上,咔嚓——」

王珪瞪圓了眼睛:「你敢?!誰給你的膽子,竟然生出了刺殺三品軍侯的念頭來,你是想要造反嗎?作死自己死去,不要帶上宗族,你這是在給太原王氏招禍!」

年輕人憤然道:「大伯,依我看您就是年紀大,失了銳氣了!怕什麼來?是李牧那小子狂妄在先,他不識相,我們也沒必要慣著他,我偏不信陛下會為了一個毛頭小子,得罪咱們太原王氏。咱們可是門閥之首,他算什麼,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山野村——」

「啪!」

眾人驚呆,說話的年輕人也驚呆了。一向好脾氣的王珪,竟然甩手給了他一個嘴巴!

年輕人獃獃地捂著臉頰,懵道:「大伯,您——」

「滾!滾回太原去,不要讓我在長安城看到你,你這個蠢材!」

年輕人被王珪氣勢所奪,不敢再直視他的目光,低下了頭,轉身離去。但他眼神中隱藏的憤恨卻並沒有消散,愈發堅定了起來。

「我再說一遍,閥主有令。長安城大小事務,由我決斷。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膽敢對逐鹿侯不利,休要怪我翻臉無情!」

王珪說罷,甩袖離開,只留下一眾太原王氏的子弟面面相覷。

……

長孫無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到家中的,坐在馬車裡,一路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與李世民一起長大的過往,他到現在都難以置信,李世民竟然拒絕見他。更讓他渾身冰涼的是,他離開太極宮,轉頭奔立政殿,竟也被打退了出來。他的親妹妹,竟然也不見他!

這到底是怎麼了?

不就是多說了一句話,事情還沒有定論,怎麼就拒之門外了呢?置友情於不顧,置親情於不顧,長孫無忌真想當面問問這對狠心的夫婦,到底李牧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把他們迷惑成了這樣!

回到府邸,下人請安行禮,長孫無忌都充耳不聞,徑直回到了書房,呆坐在桌案後。桌案上還擺著昨日宮裡送來的奏摺,裡頭有李世民的批閱,送過來是想讓他再看看,有沒有什麼疏漏。

明明已經寵信到了這等地步,為何眨眼之間,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古人云伴君如伴虎,誠不欺我也!

也不知呆坐了多少時候,下人們也不敢來打擾。直到天色昏黃,長孫無忌站起來瞧窗外,才知已經過去了半日。愣神之間,竟然過去了四個時辰。午飯沒吃,都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

腹中有些飢餓,長孫無忌嘆了口氣,道:「有人在么,端些糕點來。」

門外頭應了聲,但走進來的,卻是長孫沖。

長孫沖把糕點放在桌上,束手站在長孫無忌旁邊。長孫無忌瞧了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長孫沖坐了下來。

「若我沒記錯,今天你應當是去工部報道吧?內務府的事務繁忙么?跟為父說說。」

雖然心中已被愁緒填滿,但兒子的事情,長孫無忌還是非常關注的。

「是、父親。」長孫沖遭受了大唐技校非人的訓練之後,整個人的性格都轉變了。就算不在李牧面前的時候,也是一板一眼,絲毫不敢懈怠。長孫無忌也適應了他的新風格,不覺有什麼奇怪之處了。

「報道的過程很簡單,領了印信,分了值房。隨後便是學習內務府規章……」

「規章?」長孫無忌喝了口涼茶,道:「那是什麼?」

「規範內務府官吏行為的準則,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做好了賞什麼,做錯了罰什麼,事無巨細,上頭都有。」

長孫無忌哼了聲,不置可否,繼續吃他的糕點。

長孫沖像是沒聽見一樣,自顧接著說道:「中午在食堂吃了飯——」

「等等、食堂又是什麼?」

連續被打斷,長孫沖也不氣惱,解釋道:「食堂,顧名思義,即吃飯的地方。在工部衙門旁新開了一個大食堂,工部上下皆可在裡頭用餐。用錢買食券,再用券兌換食物。孩兒中午吃了三個饅頭,兩碟菜,花費二十六文。」

長孫無忌笑道:「倒也是不貴,只是官吏與工匠一起用餐,頗為不雅。」

長孫沖正色道:「父親,工匠與官吏都是人,吃飯也不分高低貴賤,孩兒以為沒有什麼不雅之處。」

長孫無忌瞧了瞧長孫沖,嘆道:「李牧這廝,還真是沒誇口,確實是一位良師。瞧瞧他都把你教成什麼樣了,罷了,為父的不是,繼續說,繼續說。」

「午後恩師來了,交代給孩兒一件事。」

「哦。」桂花糕很不錯,長孫無忌又往嘴裡送了一塊,隨口問道:「你的恩師交給你什麼差事了?」

「孩兒在內務府皇產局任職,恩師交代孩兒,核算皇產。」

「呃!」整塊桂花糕卡在嗓子眼,把長孫無忌的脖子都憋粗,臉都憋紅了。長孫沖趕緊給他灌水,好不容易才把這塊桂花糕順下去。長孫無忌擋開長孫沖為他拍後背的手,抓住他的袖子,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說什麼?李牧把這件事交給了你?」

長孫沖似乎沒理解長孫無忌是什麼意思,他明明已經說過自己在皇產局任職,只好又重複一遍,道:「父親,孩兒在內務府皇產局任職——」

長孫無忌抓住長孫沖的肩膀搖晃,瞪眼睛道:「我問你話,你回話!」

長孫沖閉上了嘴巴,好半天,點了點頭:「是的,交給了孩兒。」

「他竟然交給你?」長孫無忌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這怎麼可能?他怎麼會交給你?」

「他在挑釁於我?」

「不,他沒有這個必要。」

「他想借我之力?」

「也不對,他怎知我會倒向哪一邊?」

長孫無忌念念叨叨,像是瘋魔了一樣。長孫沖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

「父親!」長孫沖迎向父親的目光,道:「恩師所料分毫不差,父親是輸了。」

長孫無忌擰起眉頭:「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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