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探花郎 第0673章 事與願違

「可能是我說過,忘了吧,忙去吧。」

李牧揮揮手,長孫沖告退離開。李牧蹙眉尋思了一會兒,找來一匹馬,直奔長安城。

這幾日間,一件事接著一件事,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獨孤九什麼時候不見的人,李牧都想不起來。他依稀記得,好像正月十五那天見過,但好像沒說幾句話,隨後就再也沒見人影了。

而次日,是他跟李知恩成親的日子。實在是讓人很難不把兩件事聯繫起來,這讓李牧多少有點犯愁了。

獨孤九這傢伙很奇怪,有時候李牧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雖然像女孩,但是行事風格,卻一點兒也不像女人。辦事乾脆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性格中有非常剛硬的一面。

但在李牧身邊出現貌美的女子的時候,他又會表現得像是吃醋一樣。這讓李牧感覺很奇怪,摸不著頭腦。

李牧曾想過,獨孤九會不會是因為聲音,導致性格有一點扭曲,而把自己當成是女人,喜歡的是男人。但是觀察下來,李牧發現不是這樣,獨孤九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只是有一點莫名其妙的佔有慾罷了。

這與他的生長環境應該是有關係的,由於獨特的嗓音,導致他一直沒有什麼朋友。又因家裡逼婚,導致他的反叛,對女人排斥。而對於生命中出現的,真正可以被稱為朋友的兩個人,自己和李重義,他表現得非常在意,非常珍惜。只是他分不清各種感情的界限,所以混亂了自己,也讓他人糊塗了。

李牧是這樣認為的。

這種事情,沒法說。尤其是兩個男人之間,談論這種話題會顯得非常奇怪。所以李牧一直都在避免和獨孤九談及,而是選擇了用引導的方式,讓他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因此他才舉辦了江湖遊俠擂台賽,讓獨孤九在喜歡的事情上付出精力,省得胡思亂想。

可是當獨孤九真的這樣做了,李牧又感覺身邊好像空了一個位置,開始懷念起來了。

想到獨孤九,李牧又想起了李重義。算算日子,大個兒走了也快倆月了,兩個月間,除了馬周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次消息之外,音信皆無。

說不擔心,那一定是假話。

對李重義,李牧有著一種特別的責任感。因為這小子在世上沒有親人了,只有他這麼一個大哥。他過了年才十五,雖然看著人高馬大,實際上沒有什麼城府,他做的事情,都是李牧讓他做,他才去做的。

李牧非常害怕自己的一句話,害了這小子的性命。就如此去真臘,若成功取回來稻種還好,若是路上遇到了山林匪盜——好像也沒事兒,得多大一夥兒匪盜,能是五百錦衣衛的對手。

怕就怕越往南,瘴氣越多,水土不服,害了病……

想到這些,李牧心中煩亂的很。路上有人認出他,他也沒理,一路無話,半個多時辰,到了京東集。穿過集市,來到靠近東城牆的校場,離著老遠,就聽到呼呼喝喝的聲音,與他上次見到的場面截然不同,這次再看到這些紈絝少爺,已經幾乎沒了紈絝氣息,取而代之的是整齊劃一,令行禁止,即便看到李牧過來,也沒人把目光投過來,都目視前方,動都不敢都一下。

湊得近些,李牧才看清楚,只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有數條鞭痕,有的還很新鮮,像是剛被抽不久。

程處默喊著號子,瞧見李牧過來了,示意眾人停了下來。

「侯爺,您來了。」

李牧笑道:「你我平輩論教,不用敬稱,叫我名字就行——程兄,明日就要啟程去定襄了,今日還在一絲不苟的完成訓練,真是我大唐軍人的楷模啊,值得敬佩,值得學習啊!」

程處默謙遜一笑,道:「其實現在也沒什麼可訓的了,大家表現得都非常不錯。我今日來,主要是跟大家道個別,等會兒我要請大夥去天上人間吃一頓,侯爺若有空,可一起去啊。」

這麼和諧的么?

李牧瞅了眼房遺愛臉上的鞭痕,程處默順著李牧的視線看過去,明白了他的疑惑,湊到李牧耳邊小聲道:「不是我打的,是——」

話還沒說完,李牧看到程處默忽然閉上了嘴,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的房遺愛等人也都挺直了腰板,站得溜直。與此同時,李牧只聽到身後像是刮來一陣狂風也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面前多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獨孤九,而另一個,李牧不認得,尖嘴猴腮鷹鉤鼻,看起來就不像是個好人。

二人站定,獨孤九隻是臉色稍顯紅潤,並不氣喘。而這鷹鉤鼻則像是暈車了似的,兩眼無神,站著打晃兒,大喘氣還不算,一陣陣的乾嘔,臉上灰撲撲地無半分血色。

「大哥,你來了。」

獨孤九如常一樣打招呼,看不出半點不同之處。李牧瞧他這樣子,也沒提別的,指了指面前這個鷹鉤鼻,道:「這是做什麼呢?」

「他說他輕功好,要與我比試一番。我跟他比試,繞著長安城四門跑了一圈。」

李牧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在獨孤九說話的時候,鷹鉤鼻張了下嘴,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敢出聲。由此,李牧便知,事情可能不像獨孤九說得那樣,多半是獨孤九聽說此人擅輕功,非要拉著人家比試的。

李牧笑了笑,沒有計較,看向鷹鉤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侯爺的話,小人韋福。」

「啊,我想起來了。」李牧聽到這個名字,便想起此人了。那日他為了炒作擂台賽,給這些遊俠兒都編了門派和諢號,這位姓韋,又擅輕功,他給起名叫「青翼蝠王」。

「原來是青翼蝠王當面,失敬失敬。」

青翼蝠王忙躬身道:「侯爺折煞小人了,小人怎敢稱『王』,侯爺謬讚之語,小人一次都沒敢提過。」

「江湖諢號嘛,自然得說大了點,不然怎麼鎮得住廠子?實不相瞞,我也是一派掌門,逍遙派的開山始祖便是我了。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必太過於拘束了。」李牧安撫了一下,又問獨孤九,道:「小九,正要問你呢,前些日子參與擂台賽的那些人呢?現在何處?」

「都住在工匠坊,落敗的也都在,共有六十四人。」

「每個人擅長的功夫,都記錄了沒有?」

獨孤九點點頭,這些人的功夫,沒有一個超過他的,任何路數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李牧看向「青翼蝠王」,道:「蝠王可歇息好了?若歇好了,麻煩你跑一趟,去跟兄弟們說,我在天上人間請客,讓他們過來吃喝,同時對於前程的事,我也會按照事先承諾,給大傢伙一個交代。」

「小人歇好了,這就去。」

青翼蝠王深呼吸了一下,腳尖點地,一躍飄飛數丈。事實就在眼前發生,李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若是這等功夫傳到千年之後,什麼跳高跳遠撐桿跳,短跑跨欄馬拉松,金牌還不是手到擒來么?

看著青翼蝠王絕塵而去的背影,李牧好一陣的羨慕,道:「小九兒,啥時候我也能跑這麼快——不用這麼快,有一半兒就行。」

「大哥,這不是練出來的,需要天賦,一千人之中,也不一定有一個有天賦的人,你還是別想了。」

李牧白他一眼,道:「偏就你有天賦,我就沒有?老子天選之人,天賦異稟,什麼都會,你等著,我肯定能練會。」

獨孤九哼了聲,一副懶得吵架的樣子,把頭扭到了一邊兒。

李牧餘光瞥見房遺愛等人,見他們齊刷刷地長出了口氣,心中不免覺得好笑,大家都是同齡的人,至於怕成這樣么?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收拾一下,一起去天上人間。你們先去,到了就說是我請客,喜歡吃什麼隨便點,本侯出了名的錢多,用不著替我省錢。只是有一樣,不許喧嘩吵鬧,要是驚擾了太上皇,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遵命!」

幾十個小夥子齊聲大喊,嚇得李牧激靈了一下,趕緊擺了擺手,程處默喊了聲號子,隊伍橫隊變縱隊,沿著大街向天上人間進發了。

看著隊伍跑遠,李牧拍了拍獨孤九的肩膀,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躲著我?」

「沒有啊。」獨孤九看向李牧,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道:「你成親那天,我還在那兒喝酒來著,還跟嫂子說話了,只是見你忙,沒打攪你。」

李牧擰起眉頭,道:「怎麼兩天不見,外道起來了?你我兄弟,還要說這些么?」

獨孤九沉默了一會兒,道:「大哥,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我知道,你是對的,我也該有我自己的事情做,像大個兒一樣,為你分憂,而不是讓你煩惱——」

李牧張嘴正要說話,獨孤九又道:「現在我覺得挺好啊,大哥你看,我把這些紈絝訓練得多好,算是為你分憂了吧?」

「唉……」李牧心道,分憂倒是分憂了,這些少爺可倒了霉了,估計都得有心裡陰影了吧。李牧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是滑到了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還是算了,拍拍獨孤九的肩膀,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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