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探花郎 第0625章 真真假假

房玄齡故意把聲音放大,以便祠堂里的盧氏聽到。眼角的餘光瞥見盧氏動了,他才加快腳步,帶著管家匆匆離開。

盧氏來到門口,瞧著房玄齡步履匆匆,抬手叫過院子里正在打掃的下人,問道:「剛剛公爺說什麼?誰來了?」

國公府上下,誰不知道是盧氏當家。下人不敢不答,道:「管家來報,說是逐鹿侯來訪。公爺說不能怠慢了,要大開中門迎接。」

「什麼?!」盧氏登時勃然大怒,道:「什麼人都值當他大開中門去迎?真是越來越不尊品了!來呀,取我的誥命服來!我倒要看看,這個李牧是個什麼怪物!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今日我便要為范陽盧氏報了大辱!」

房遺愛聽到這話,也顧不得還在罰跪了,起身跑過來攔著,道:「娘,使不得啊!這個李牧不是一般人物,您這樣會吃虧的!」

「讓你起來了么?」盧氏揚起手裡的戒尺,房遺愛只好跪下,但還是說道:「娘,在府里,爹讓著您,我們敬著您,您怎麼著都行。但是在外頭,可不是什麼都能隨著您的心啊,李牧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能鬥倒叔公,必然是有本事的,您……」

「休要說這些廢話,你是想說你娘是個女流之輩,不頂用嗎?真真是一點禮數都沒有!他李牧再厲害,能比得過皇帝?你給我跪在祖宗面前悔過,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盧氏曾因李世民要賞賜侍妾給房玄齡的事情,與李世民發生過正面衝突。李世民拿來醋當毒酒讓她喝,她仰頭便喝了下去,李世民嚇得也不敢再管。盧氏以為是自己贏過了皇帝,其實這是婦人之見,李世民身為皇帝,怎麼會懼怕一個婦人。他是看出房玄齡對盧氏的情意,不忍逼死自己重臣的妻子留下惡名而已。

盧氏目光短淺,以此為憑,炫耀自己的厲害,李世民也有過幾分耳聞,但他也沒說什麼,權當是看在房玄齡的面子了。

盧氏在丫鬟的伺候下,換好了誥命服飾,提著一股氣,氣勢洶洶便來到了前院大堂。走到門口,正要推門而入,聽到裡頭的談話聲,盧氏微微蹙眉,在門口站住了,沒有進去。

「……房相,寒暄也寒暄過了,為了節省時間,我就開誠布公了。這次我來叨擾,除了拜年之外呢,還有一件事要跟房相說起。近日,房相想必也聽說了,最近糧價上漲的事情。房相身為宰輔,自然是明白,民以食為天,糧價關乎社稷。若是天災人禍,也就罷了,去歲沒有大災,糧價卻徒然上漲,這件事的背後,必有人搗鬼!」

房玄齡點頭,道:「此事確實不正常。」

「陛下震怒啊!」李牧站了起來,怒氣沖沖:「房相,你說怎麼會有人枉顧法度至此呢?牧雖年幼,但這基本的道理,也還是明白的,百姓不可欺,黎民不可辱啊!」

房玄齡瞅著李牧,心中暗道,什麼叫人才,這就是人才啊!若不是提前知道,這是演給妻子看的一場戲,房玄齡都要以為李牧說的是真心話了。

李牧已經入戲了,哪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按著心裡的劇本,道:「陛下把這件事交給了我,我自然是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派出錦衣衛,調查了此事。事情並不難查,半天的時間,脈絡已經清楚了。此事背後搗鬼者,乃是以范陽盧氏和滎陽鄭氏為首的山東士族。他們不甘心陛下對他們的懲罰,妄圖操控糧價,威脅陛下,威脅朝廷。如此膽大包天,與造反何異?」

盧氏躲在門外,聽到「造反」兩個字,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

山東士族對李世民的不滿人盡皆知,但要說達到了造反的程度,卻也是沒有的。原因么,很簡單,不敢。

當年山東士族,為了自己的私利,支持地方豪強試圖擁兵自立。一時間誕生了多少的豪傑,最後怎麼樣?還不是盡數被消滅了?而且消滅他們的還不是戰無不勝的天策上將李世民,只是不以武力見長,手中也沒有多少良將的李建成。

換成李世民親自去,以李世民當時的作戰風格,山東士族現在能否存在都是兩說。

所以時至今日,山東士族對李世民的反對,永遠都控制在嘴上,而不會真箇行動。因為他們心裡頭清楚,沒有一個如當年李世民一般眾人歸心的人帶領,山東士族再強大,也不過就是一盤散沙而已。

李世民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一直也沒把山東士族真正當回事兒,只是覺得煩人罷了。

但如果李世民真的認為山東士族會造反,那事情可就大了。李世民是皇帝,初唐又是將星濟濟的年代,剛又大勝了突厥,士氣正旺。可謂是雄兵百萬,猛將千員。反觀山東士族,有糧無兵,幾百個守護莊子的鄉勇,在大唐鐵騎面前有當得上什麼用處。他們就像一群面對餓狼的肥羊,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事關范陽本家,盧氏如何能不緊張。有心推門進去,卻又擔心她進去了,李牧會礙於她在旁邊而不繼續說,只好繼續等在門口,等著聽李牧接下來說什麼。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彙報給了陛下。陛下聽了之後,非常的生氣。當即便要下令,把涉事的糧販共計三十餘人,全都抓起來斬首,以儆效尤!」

房玄齡在旁看的是嘆為觀止。作為大唐的宰相,若是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要一次性斬首三十餘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的。這件事肯定是沒有的,但絕就絕在這兒了,李牧能把沒有的事情,說得跟真的一樣,真是太絕了!

忽然,房玄齡看到李牧遞過來的眼神,急忙收起看戲的神態,嘆了口氣,道:「這些糧販雖然有罪,但一次斬殺這麼多人,也實在是有點……陛下曾立志做一個明君,此舉對陛下的聲名怕是有損啊!」

「是呀,是呀!」李牧跺腳道:「我也是這樣想,房相與我,所見略同啊!」

房玄齡差點沒憋過氣去,飽讀詩書如他,怎麼會沒讀過《三國志》,英雄所見略同,語出《三國志·蜀書·龐統傳》,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耳。這是一句英雄惜英雄的話,話是沒什麼毛病,但被李牧說出來,總有一種把倆人拉到了同一水平的感覺。

房玄齡聽得是十分的不舒服,但此時有求於李牧,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賠笑含混過去。

「……我當時就跟陛下說了。陛下,您糊塗啊!為了滎陽鄭氏,范陽盧氏這一群牛馬,毀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何苦來哉呢?范陽盧氏,滎陽鄭氏,那都是一些什麼玩意,那就是鄉野村夫,潑皮無賴,尤其是那個什麼狗屁大儒,聖人的經書都讀到了狗肚子里!都是些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陛下您跟這些人,犯得著較真么?這就如同對牛彈琴,恁地丟了身份!」

這一頓好罵,不但門外的盧氏聽不下去,就連房玄齡也有點聽不下去了。范陽盧氏,滎陽鄭氏,那是五姓七望之一,千年的門閥。早在三朝之前,人家就有響噹噹的名號。祖上隨便提起一個來,都是當代的名士。

怎麼到了李牧的嘴裡,就成了牛馬、村夫、無賴了呢?

房玄齡擔心夫人爆炸,趕緊往回找補,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既稱大儒,必定是有本事的,不可妄言,不可妄言啊。」

「妄言?」李牧冷笑一聲,道:「聖人教他們忠君,他們忠么?聖人教他們愛民,他們愛么?他們若是愛民,也不會哄抬糧價,讓百姓買不起米了!我罵他們怎麼了,我罵他們,他們還得謝我,要不是我攔著,此時他們已經人頭落地了!」

房玄齡可算是見識李牧這張利嘴了,擔心引出更多的話來,只好附和:「對,你說得對,他們得謝謝你。」

「我乃君子也,豈能跟他們混為一談,他們的謝,我可不受。」李牧一臉傲嬌,道:「經過我的勸說,陛下答應不斬他們。限時三日,讓他們把糧價降回去,並承擔一切損失。同時每個人罰五百貫,用來救濟孤兒流民。」

說到這裡,李牧深吸了一口氣,讚歎道:「陛下之胸襟如四海,真是我等學習的楷模啊!房相,你我身為人臣,能在這樣的陛下領導之下,真是……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房玄齡已經懶得說什麼了,連連點頭,表示同意。

「但是!」李牧忽然來了個大喘氣,嚇得房玄齡心裡一哆嗦,暗道你就不能一口氣說完么,這一驚一乍的,誰受得了啊!

「陛下愛民如子,對這些不懂事的商販,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罰過酒算了。但是朝堂中的蛀蟲,卻不能這麼輕易算了。身為朝中大臣,卻心不在朝堂,而在於私利,這樣的人,必須得找出來,除掉!」

李牧餘光掃了眼門口,繼續道:「陛下的意思是誅殺吃裡扒外的奸臣,殺雞儆猴,讓某一些人,漲漲記性!這也是我今日來找房相的目的,這件事情,與房相多少有點關係。」

房玄齡聽到李牧這樣說,真有些糊塗弄不清楚真假了,心裡頭不禁加了小心,道:「與我,能有什麼干係啊?」

「盧照齡此人,與房相有親吧?」

房玄齡有點蒙住,喃喃道:「老夫不記得有親吶……」

這時,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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