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利用足跡鎖定犯罪嫌疑人 侯大利陞官了

侯大利回到刑警老樓資料室,習慣性打開投影儀。

院內響起了汽車的聲音,不一會兒,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侯大利,我還到306去找你。怎麼又回專案組?」進來的是陳浩蕩。陳浩蕩警服筆挺,警容嚴整,氣宇軒昂。

「根據市局文件精神,專案組未撤銷,我就和原單位脫離關係,政治處應該知道吧?」侯大利起身,給老同學倒茶,道,「怎麼有空到這裡?」

陳浩蕩道:「我接到任務,弄一篇文章,剛剛跑了重案一組。他們聊起你,說你很傳奇。」

侯大利道:「狗屁傳奇。」

陳浩蕩道:「你不好奇我要寫什麼文章?」

侯大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專門到刑警老樓,我不問,你也會說。」

「我寫的題目是《夯實規範執法根基,打贏命案攻堅戰》,系統分析近兩年破獲的案件,包括長青滅門案以及六個命案積案,你看看。」陳浩蕩從隨身攜帶的手包里取過列印稿。

侯大利拿過來看了一眼。

「……為全面整改民警在執法過程中容易出現的問題,江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領導班子提出了以規範代替習慣的理念,研究建立了涉案財物保管制度、刑事案件報批制度、刑事案件辦案質量及執法情況分析制度、執法突出問題整改情況考評標準等十餘項制度規範……」

快速瀏覽之後,侯大利將列印稿放到桌上,道:「這不是政治處的職責吧,應該是宣傳處的事。」

「宣傳江州市公安局,這是每個幹警的職責,何況幹部選拔任用正是政治處的職責,你沒有注意到其中的奧妙嗎?」陳浩蕩見同學看完稿子面無表情,道,「破案時你還真是天才,怎麼從案子中走出來就成了笨蛋,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沒有。」侯大利還真有些茫然。

「你啊你,有本錢任性。宮支即將成為黨委委員、副局長,正式成為局領導,已經公示。」陳浩蕩用無可奈何的語氣道,「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不知道。破案重要,宣傳輿論也很重要,當年朱支就是不擅長宣傳,成天泡在案子上,所以沒能更進一步。我過來給你提個醒,在支隊工作,還得有政治敏銳性,別和滕鵬飛一個釘子一個眼。聽林海軍說,滕鵬飛就是在案情分析會上和某個領導針鋒相對,才沒有留在省廳。贏了道理,輸了感情,沒有必要。」

侯大利情商並不低,只不過注意力並未過多放在支隊以及市局人事變動上,這當然也和他的家世有關。陳浩蕩沒有家族背景支撐,必須靠自己才能夠成為家族英雄。侯大利見慣了太多社會陰暗面,一點兒都不鄙視陳浩蕩把所有精力集中在人事上面,因為這是他的舞台,也是其安身立命之所在。

陳浩蕩走到屋外看了一眼,又道:「我再跟你說一件事,你要絕對保密。打拐專案組犧牲了兩名民警,這事對劉局影響很大,他極有可能退居二線。」

「我反覆研究過鐵坪鎮之戰,田甜和唐有德犧牲確實是意外,與指揮員關係不大。」凡是涉及田甜的字眼,侯大利說起來都挺艱難,他想裝得舉重若輕,語音卻不自覺低沉下去。

陳浩蕩道:「畢竟犧牲了兩名民警,總得有人承擔責任。朱支和劉局是師徒關係,你是105專案組副組長,這些都是有關聯的,或者說你們就是一派的。所以,這一段時間你多在重案一組,對你有好處。」

「我不管這些事。刑警的責任就是破案,破案是我的中心工作。」侯大利說的是真心話。田甜犧牲後,他徹夜難眠,也無法住在高森別墅,只有白天連軸轉地高強度工作,夜晚才能在江州大酒店入睡。

「你知道這些信息,總比一點兒不知情要好。」

大學時代,陳浩蕩和侯大利關係一般,只能算是點頭之交。在江州工作以後,陳浩蕩和侯大利同時進入刑警支隊,兩人選擇不同,走的路不一樣,接觸時間也不算多,關係反而變得友好起來。

陳浩蕩剛剛離開刑警老樓,侯大利接到通知:晚上七點,在刑警支隊小會議室,召開吳煜案案情分析會,請105專案組常務副組長和副組長參加。

六點四十分,侯大利和朱林一起來到小會議室。

六點五十分,分管副局長劉戰剛和支隊長宮建民、政委洪金明一起來到小會議室。劉戰剛和朱林打過招呼以後,坐到大圓桌的正中位置,宮建民和洪金明坐在劉戰剛兩側。

宮建民即將成為市公安局黨委委員、副局長,任職公示貼在指揮中心一樓。但是,「即將成為」和「已經成為」還是有區別的,按照規矩,案情分析會還得請分管刑偵副局長劉戰剛參加。劉戰剛分管刑偵多年,與多數參會刑警都很熟悉。在開會前,他與大家隨便聊了起來。

「老周,王永強那個兔崽子還不交代?」劉戰剛看了侯大利一眼,點了老預審員周向陽的名字。

周向陽道:「我的三板斧砍完了,王永強還是不承認殺了楊帆。」

劉戰剛笑道:「周三板都沒有絕招了,看來有點麻煩。你的老師駱主任什麼時候能來?」

周向陽道:「駱主任手頭有個急案,辦完就來。現在最麻煩的就是沒有一點直接證據,所有的證據都是間接證據,找不到著力點。」

劉戰剛道:「王永強其他幾件案子證據確鑿,不能因為楊帆案一直拖著。駱主任到來後,早點了結此事,讓王永強受到應有的懲罰。他多活一天,都是對受害者的不公。」

1997年之前,偵查和預審是公安局內部的兩個部門,周向陽是預審部門的高手。1997年經過刑偵改革,偵審合一,預審員被分配到刑警支隊各大隊。由於刑警支隊的審訊不同於法庭的審判,仍然帶有偵查性質,在實踐中,市刑警支隊逐漸將預審員集中到三大隊,凡是大案、要案、難案,還是要組織老預審部門的高手來審訊。楊帆案是當前江州唯一沒有偵破的命案積案,如果能突破王永強,江州市局就可以驕傲地宣布全市沒有命案積案,或者加個限定詞,沒有二十年之內的命案積案。

侯大利得知劉戰剛極有可能退居二線,此刻聽到他與諸位民警打招呼,聽出了一些告別的意味,又聽到他提起楊帆案,內心堵得慌。他眼觀鼻,鼻觀心,盡量不讓內心情感反映在臉上。

劉戰剛將目光轉向滕鵬飛,道:「滕麻子,被吳煜案咬手了吧?這兩年到省廳辦了不少大案子,回市局就要把學到的本事都用出來。」

滕鵬飛笑道:「不是咬手,準確來說,在全體偵查員努力之下,抽絲剝繭,籠罩在吳煜案中的迷霧一點一點被撥開了。」

劉戰剛笑道:「滕麻子到省廳兩年,有進步,辯證法比以前強很多。」

七點,會議開始。會議由支隊長宮建民主持。

首先,探長張國強談吳煜案的總體偵辦情況,包括抓獲從吳煜屍體上取走手機、手錶和錢包的過路人。

張國強原本以為吳煜案能夠順利偵查終結,前些天聽說要由侯大利內審,當時心裡就咯噔咯噔狂跳了好幾下。移交卷宗後,他多次給自己打氣:「案件辦得這麼紮實,證據鏈完美,就算李昌鈺來也挑不出毛病。」誰知,侯大利居然真的在雞蛋里挑出了骨頭。因此,他彙報此案時有些垂頭喪氣,感覺灰頭土臉。

隨後,丁勇彙報屍體檢測的情況。

丁勇原本以為吳煜案是極為簡單的案子,誰知不斷起波瀾。他暗自打起了回到縣刑警大隊的退堂鼓,起身來到投影儀幕布前,清了清嗓子,道:「第一,致命傷是左胸這一刀,此刀捅穿了吳煜的左肺動脈,吳煜很快就死亡了。腹部三刀不是致命傷,如果沒有左胸這一刀,吳煜在腹部中了三刀以後還有打電話報警和打120的時間和體力。第二,毒物實驗顯示,死者沒有中毒現象。」

他取了一柄與單刃刀很接近的水果刀,道:「我們做了第二次解剖,是局部解剖,解剖結果顯示,頸部皮下和肌肉、甲狀腺及其周圍組織有出血。第一次解剖時忽略了此處,這是我的失誤。結合脖子上的扼痕,我們研究了刀痕,發現了一些奇怪現象,所以做了偵查實驗。」

投影儀播放了偵查實驗的視頻。

會場非常安靜,大家都抬頭望著投影儀幕布上經過放大的四條傷痕,經過分析,胸口那一條刀痕確實顯得很特殊。

丁勇講完,由勘查人員小林講現場勘查情況。

小林簡要敘述了第一次現場勘查情況,道:「兇器是單刃刀,刀上只有李友青的指紋,刀上的血是吳煜的,刀的形狀與屍體上的四條刀傷能夠吻合。」

投影幕布上出現了第一次發現單刃刀的高清相片。

小林著重講第二次現場勘查,道:「單刃刀和公路之間沒有腳印,單刃刀南側有一排腳印,與公路平行。沿著這排腳印走三米,再朝南走三十多厘米,就是第二次現場勘查中發現血跡和插痕的地方。血跡也是吳煜的,插痕也與單刃刀符合。在公路和插痕之間有兩個人的腳印,一是與公路平行的這一排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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