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溝驚現屍體 嫌疑人的口供

丁勇不知道眼前的「神探」在看什麼,慢慢緊張起來,身體不安地扭來扭去。十多分鐘後,侯大利終於抬起頭,指著屍體上的傷口道:「腹部三個傷口形狀差不多,傷口與脊柱呈二十度左右的銳角,銳角開口向下,刀傷上寬下窄,李友青應該是右手握單刃刀,從下往上,捅在吳煜腹部,連續三刀,位置接近,說明出刀非常快,吳煜來不及躲閃。胸口這一刀的形狀與前面三刀明顯不一樣,傷口與脊柱有大約四十度的銳角,銳角開口向上,傷口右寬左窄,這說明捅這一刀時,吳煜和李友青的身體位置發生了明顯變化。」

李主任插話道:「這是同一把刀形成的傷口,從皮瓣上的創傷特徵可以得出這個結論。前三刀應該在前,吳煜受傷以後,體力不支,有可能跌跌撞撞,身體重心降低,李友青順勢刺出了致命一刀。」

丁勇趕緊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種說法有道理,能夠成立。」侯大利目光下滑,注意到吳煜左手腕的痕迹,緊鎖眉頭,道,「手腕有明顯表痕,這是什麼原因?吳煜不會戴太差的表,質量上乘的手錶不會明顯擠壓腕部皮膚。」

丁勇原本不想提及此節,到了此時,便準備將滕鵬飛的觀點拋出來。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李主任道:「如果死亡之後立刻就拿走手錶,皮膚彈性還沒有消失,不會有這種痕迹。形成屍僵後,再拿走手錶,才有可能有如此明顯的表痕,說明不是死亡當時取走的手錶。」

李主任又指著屍體脖子右邊的痕迹,道:「這個痕迹是單手扼脖子形成的虎口扼痕。頸部是法醫學屍體解剖的重點部位,丁勇,屍檢報告中為什麼沒有頸部傷痕?」

丁勇內心深處很是崩潰,心道:「分明是很簡單的一次解剖,怎麼這麼多人來挑剔?借調人員真沒人權。」他解釋道:「死者和兇手一直在扭打,這應該是扭打過程中形成的痕迹。」

李主任下意識皺眉,又問道:「兇手多高?」

侯大利道:「一米七五,比較單薄。」

「吳煜至少一米八二。」李主任看了看侯大利,道,「就是我們兩人的身高差距。吳煜強壯,兇手單薄,也和我們兩人差不多。我來卡卡你的脖子。」

李主任單手扼住侯大利的脖子,剛剛用力,就被侯大利輕易擺脫。試了兩三次後,李主任得出結論:「要形成這種虎口扼痕,得用力氣。只能是吳煜被捅了三刀,流血不止,喪失體力以後,李友青才能做到。」

查看了屍體,聽了李主任解釋,侯大利心中有了明確想法:錢包和手機等問題要抽調力量偵查,否則案件會有重大缺陷;至於胸口那一刀與腹部三刀存在差異的原因,必須先做偵查實驗,再提審李友青和肖霄,根據情況再做結論。

從殯儀館出來,李主任和丁勇回了刑警新樓,侯大利順道去看望受傷的樊勇。

樊勇已經從江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出來,在家裡養傷。他從醫院回到家裡,天天看電視、睡覺,百無聊賴,見到侯大利,很是高興,推出一塊白板,寫道:「歡迎。」

侯大利問道:「恢複得怎麼樣?」

從廚房走出來一個胖胖的婦女,招呼道:「小侯,快坐。」她削了蘋果,又道,「你對象怎麼沒來?小田可俊了,你這個大老爺們可要好好對別人。」

田甜犧牲之事,樊勇不敢給老太太提起,否則老太太會擔驚受怕。他連忙敲了敲白板,在白板上寫道:「泡杯茶。」

在樊勇媽媽泡茶之時,侯大利道:「老太太見過田甜嗎?我怎麼沒有印象?」

「在刑警老樓見過。我媽見到田甜,還一個勁問我田甜有沒有對象。我媽見到女孩子就恨不得讓我娶回家裡。」樊勇飛快寫了一長串,又加了一句,「我真沒有想到田甜會出事。」

侯大利強忍痛苦,裝作沒事人一般,道:「誰都不是神仙,能把現場所有細節都算清楚。你臉上中這一槍,其實也相當兇險。為了這一槍,我還寫了檢查,查找組織指揮上的問題,現在還沒有交差。我當時確實存在失誤,只想著守株待兔,沒有主動檢查車輛。杜強使用過一次炸彈,但是在我們的預案中沒有專門應對炸彈的對策。若不是恰好帶著旺財,那就不是炸傷,而是犧牲了。」

談起唐河之戰,氣氛凝重起來。

樊勇寫道:「任何行動,不管多麼完美,都可能失敗。我們上一次伏擊高平順,各方面都考慮得很周全,若不是遇到那個管理員,高平順肯定會被活捉,後面的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樊勇母親最不喜歡「聽」兒子談工作上的事,泡好茶,出去找老姐妹玩耍。

聊了一會兒,侯大利便起身告辭。他接到江州大酒店顧英的電話,得知半邊豬肉已經送到了刑警老樓,便通知李主任,請他過來一起做偵查實驗。

偵查實驗是偵查機關在辦案過程中採用模擬和重演的方法,證實在某種條件下案件實施能否發生、怎樣發生以及發生何種結果的一項偵查措施。正式的偵查實驗有嚴格程序,侯大利今天做實驗只是為了驗證想法。

走進大門,侯大利看到院中有一個木架子,掛著半邊豬肉,旁邊還有幾把單刃刀。

朱林誇道:「顧英做事細心,你提了一個要求,她卻能夠超水平發揮,應該提拔成總經理了。」

侯大利道:「顧英搞企業的能力一般,但為人可靠。」

朱林道:「顧英能力豈止一般,而是聰明得很。她把組座服務好,地位就穩如泰山。」

李法醫和丁勇到來後,侯大利調整了半邊豬的高度,讓豬頭比自己高十厘米左右。他右手握刀,從下往上,朝半邊豬的腹部捅了三刀。這三刀的傷口形狀與吳煜腹部傷口形狀非常接近。從第四刀的痕迹來看,犯罪嫌疑人和吳煜的身體都發生了明顯移動。

李法醫拿著吳煜屍體相片,對比傷口痕迹,道:「第四刀,你得從上往下,從右往左。」

侯大利沒有改變握刀方式,用最順手的方式對準胸口捅了過去。用這種方式形成的傷口,其形狀與相片上的傷口形狀明顯不一致。

李法醫道:「前三刀,手握刀柄,刀尖在大拇指方向,這樣最順。第四刀,你改一下握刀方式,手握刀柄,刀尖在小拇指方向,試一試。」

經過反覆試驗,只有一種姿勢能夠完美模仿吳煜脖子處的傷痕和胸口的刀傷痕迹——豬肉片放在地上,侯大利左手扼住豬脖子,採取第二種握刀方式,刺在其胸口。

丁勇作為解剖者,親自參與了兩組試驗。試驗之後,他知道自己存在失誤,臉色不太自然。

做過偵查實驗以後,第四刀確實與前三刀有很大區別,侯大利心中有了底氣。半邊豬在被戳了無數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被送到常來餐廳,準備變成美味佳肴。朱林道:「大利,還有些時間吃午飯,我如今也天天堅持健身,你也來擼擼鐵。」侯大利來到運動室的沙袋前,打了兩拳,再來了一個鞭腿。

沙袋在空中輕微晃動,彷彿成為催眠的觸發點,侯大利的時間開關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突然開啟,時光飛速後退,回到了他和田甜前往山南師範大學前夕。當時,為了應對有可能遇到的危險場面,他在運動室里教田甜練習保命的雙峰貫耳和踢襠砍脖。田甜身穿新式緊身運動服,雙腿修長,身材非常漂亮,體香在空中若隱若現。剎那間,永失我愛的悲傷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侯大利情緒失控,對準沙袋不斷使出雙峰貫耳和踢襠砍脖的招術。

朱林最初還以為侯大利在苦練絕招,等到沙袋上有點點血跡時,才發覺不對勁,道:「大利,怎麼了?」

侯大利汗如雨下,淚水混雜在汗水之中。他使出全身力氣,使出一記雙峰貫耳打在沙袋上,然後扭過頭去,避免和朱林視線相接,哽咽著道:「朱支慢慢練,我洗澡去。」

在洗澡時,熱水不斷沖刷著眼淚,良久,侯大利才從浴室出來,回到寢室,在手掌上纏了紗布。吃午飯時,朱林問道:「手怎麼了?」侯大利非常平靜,道:「摔了一跤,擦破了皮。」朱林想起血跡斑斑的沙袋,暗自嘆息一聲。

吃過午飯,侯大利回到刑警新樓,找到滕鵬飛,要求提審李友青和肖霄。

滕鵬飛道:「你要提審,應該有所針對,發現了什麼疑點?」

侯大利道:「我查看了卷宗,沒有發現手機和手錶。吳煜周五晚上來學校門口等女生,手機必不可少。我、丁勇和李主任到殯儀館看了屍體,手腕上的錶帶痕迹顯示手錶應該是屍僵後才取下的。這就意味著有人在清潔工之前就接觸過屍體,拿走了手錶以及手機。張國強應該趕緊調查手機和手錶。」

手錶和手機正是滕鵬飛留下的破綻,如今破綻被侯大利第一時間看破,與自己的判斷非常接近,雖然沒有判斷出是有前科人員所為,也非常不錯了。滕鵬飛暗自贊了一聲,卻沒有輕易表露,道:「還有什麼問題?」

侯大利道:「我對刀傷有些疑問,死者胸口的致命傷與腹部另外三處刀傷的角度不一致,脖子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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