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猜得沒錯，賀鵬舉從唐人集團出來之後直接驅車前往舅舅的住所。
賀鵬舉邁著大步走進屋裡，左右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舅舅的身影，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大門敞開著，他能去哪？
從屋裡出來，賀鵬舉視線掃向車庫的位置，汽車在，舅媽經常騎的老年電動車不見了？難道是買菜去了？
那也不對啊，兩個人如果都出去了，大門怎麼不鎖？
賀鵬舉重新進屋，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決定等等。
幾分鐘後，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賀鵬舉趕緊起身往外看，眼睛猛的一亮，快步朝外走去。
老人手裡拎著透明塑料袋，裡面裝著半袋子略顯渾濁的水，水裡還有一條桂魚，時不時的甩動尾巴證明自己沒有屈從。
看到賀鵬舉，老人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大門外的車子早已通風報信了，笑著說道：「剛從江里釣上來的，既然來了就別走了，留下一起吃飯吧。」
賀鵬舉暗自腹誹，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釣魚？
可臉上卻是裝出一副欣喜的表情，主動從老人手裡接過塑料袋，「這是你釣的？我舅媽呢？」
老人一邊洗手一邊回道：「你舅媽買菜去了，我是剛才在樓上看到江邊有人釣魚，就出去看了看，順便就買了一條。」
等賀鵬舉放好魚，老人也進了屋，坐下之後看著賀鵬舉問道：「這次過來有什麼事情？」
沒了外人，賀鵬舉便顯得隨意不少，坐下之後坦然說道：「北湖那邊發來消息，九鼎商貿的冷藏車出現在三匯加工廠，而且數量不少，我估摸著他們聯手了。」
老人不動聲色的點頭，依舊是淡然自若的表情。
「舅舅，九鼎商貿本來已經沒有招架之力了，就因為三匯在北湖搞這一手，又給了他們苟延殘喘的機會。現在又要聯合在一起，我不想前功盡棄。」
賀鵬舉知道舅舅看不上那些被他拉攏的客戶，也就沒有說客戶流失的事情。
「那你想怎麼辦？」
老人不輕不重的問了一句。
賀鵬舉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覺得，即便是三匯跟九鼎商貿聯手，也不可能給他們提供直接的幫助，最多就是體現在聲勢上。所以，我感覺，集團公司有必要站出來表表態。」
李軍的話還縈繞在賀鵬舉的耳邊，他不敢提出太過分的要求，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老人聞言一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伸手整理茶具，同時說道：「鵬舉啊，我最近這段時間仔細想了想，以前對你的關注確實太少了。」
賀鵬舉心中一喜，臉上表情也明朗許多。
「如果我多關注你一些，你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這句話，讓賀鵬舉察覺到不對勁兒，臉上的笑容瞬間隱匿不見。
整理好茶具，開始燒水，老人抬眼看著賀鵬舉，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你這一路走的太順了，以至於你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會變得患得患失，甚至是手足無措。」
果不其然，這老頭兒沒憋好話，賀鵬舉臉色耷拉下來，卻不敢反駁。
「一開始，你佔盡上風，那時候的你得意洋洋，做事也魄力十足。反觀九鼎商貿一直處於被動，甚至還有局外人想趁機給九鼎商貿下絆子，但人家是什麼反應？」
老人說話速度不快，電水壺已經開始嗞嗞作響。
「不一樣！」
又被教訓了，還是拿九鼎商貿作對比，賀鵬舉能感覺到舅舅的意思，無非是說自己不如九鼎商貿，下意識的犟了一句。
「怎麼不一樣了？」
老人反問一句，緊接著說道：「你身上一直貼著集團公司的標籤，但凡有動作，別人肯定會先考慮是不是集團公司的意思。九鼎商貿現在不過是去三匯接了點貨，真要論起來，還不如你。」
「可那是……」
賀鵬舉話說到一半趕緊閉嘴，悻悻看著老人。
老人倒沒有生氣，而是坦然地笑道：「你想說可那是三匯對吧？」
賀鵬舉沒敢接話。
水開了，老人將水壺端下來，暫時放置到一旁。
「你想讓集團公司表態支持你，無非是感覺自己的氣勢不如九鼎商貿了，但你忽略了最關鍵的東西。」
賀鵬舉疑惑看著老人。
「就算集團公司不表態，別人也會把你跟集團公司聯繫在一起。就像金順選擇跟你合作一樣，如果不是看重這一點，他憑什麼把錢交給你？豬副產品做的好的商貿公司又不止你一家，人家多出錢還不參與經營管理，股份更是你拿的多，他們腦子被驢踢了？」
老人語氣越來越重，言辭也開始變得犀利起來，「聲勢分為兩種，要麼是自身具備的影響力，要麼就得造勢，扯虎皮做大旗。」
「你屬於前者，當然，九鼎商貿也不差。」
「集團公司對你的所作所為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說話就代表著默許，可你非但沒有利用好，反而想要選擇第二種，你說，這是不是有點傻？」
賀鵬舉神色有些尷尬，他雖然也知道自己對集團公司的依賴太重了。可他依舊堅信是因為三匯的介入，自己才逐漸失去了優勢。
見賀鵬舉不說話，老人也及時收聲，端起溫度稍稍降低一些的開水沖泡茶葉。
「舅舅，我做事確實有瑕疵，以後肯定會多學習改變的。但現在得抓緊時間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不是嗎？」
……
九鼎商貿去三匯加工廠接貨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這讓本就敏感多變的北湖市場再次掀起風波。
「這個時候從三匯接貨？九鼎商貿是人傻錢多了？還是供貨缺口太大逼不得已了？」
「這還用問嗎？明擺著是缺貨太厲害了唄。聽說他們在北湖三十多家屠宰場都停工歇業了，再加上中原被搶走的場子，嘖嘖嘖……現在看來，合作的大客戶多了也不是好事情啊。」
「哈哈哈，酸味太濃了，但我支持你的說法！」
「不是，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不正常？想想前幾天的傳言，九鼎商貿如果真的跟三匯聯手合作了，金鵬商貿能扛得住嗎？想想上次南湖的事情，我總覺得一場大戰即將開啟。」
「管他什麼大戰，反正我沒有那邊的客戶。」
「……」
楚老頭兒看著行業群里的調侃和猜忌，陰惻惻的低聲冷笑道：「但凡有三匯參與的事情，怎麼可能局限一地？真是腦殘！」
嘀咕之後，楚老頭兒臉色也變得更加陰鬱，這都過去幾個小時了，一直沒看到賀鵬舉的回覆，難道唐人不願意出手？
不，不會的。
以賀鵬舉跟唐人的關係，唐人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賀鵬舉失敗，難道是在籌劃什麼？
「我在仰望……」
手機驟然傳來鈴聲，看到『關總』的備註，楚老頭兒趕緊接通電話。
「楚總，三匯又要降價了！」
楚老頭兒不以為然地脫口回道：「這兩天不是一直在壓價么。」
「不是，我說的不是壓價，我剛剛得到消息，三匯準備搞一次大幅度的降價，跟你說一聲，早做準備吧。」
電話直接掛斷了。
楚老頭兒先是一驚，很快便反應過來關總說的是什麼意思。再想到九鼎商貿在三匯接貨的事情，腦子裡宛如一道霹靂划過——趕緊出貨！
同時，又想起了什麼，抓起電話找到賀鵬舉的微信，快速說道：「賀總，三匯要大幅度降價了！」
說完，楚老頭兒爆發出本不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速度，朝著冷庫跑去。
……
「金總，九鼎商貿跟三匯……」
「我看到了。」
沒等胡大海說完，金順就冷聲打斷。
此時的金順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渾身上下透著冷漠。
胡大海在心裡暗嘆一聲，默不作聲的在金順對面坐下。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金順突然開口問道：「大海，你說九鼎商貿是真的跟三匯達成了協議，還是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聽到這句話，胡大海就知道金順看了群里那些人的討論，稍稍猶豫之後回答道：「說不好，確切的消息太少了，單從幾張照片上根本看不出什麼信息。」
胡大海的回答中規中矩，但卻讓金順臉色好看了不少。
捻動手串，金順臉上多出一抹笑意，又是說道：「也對，想太多反而是自己嚇唬自己。」
見金順心情好轉，胡大海彷彿感覺身上的壓力也少了很多，主動建議道：「金總，我覺得還是跟賀鵬舉聯繫一下比較好。雖然公司交給他們運營，但咱們必須得知道他們的運營計畫是什麼。」
「北湖的場子還處於停業整頓狀態，現在又出現這樣的情況，賀鵬舉總得給咱們一個說法，哪怕只是安慰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