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侃韓小軍的男人隨口接了一句，說完這句話，才注意到其他三個人表情不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停頓的時候，四個人的目光都是盯著韓小軍，因為喝酒而營造出的火熱氣氛像是遭遇了急凍一般，瞬間變得死寂。
「不是！你剛才說能回家到底啥意思？這麼快就讓第二批人撤回去了？老闆之前不是說還能堅持一個月嗎？啊？」
急切的語氣能夠聽出這個員工有多慌亂，其他三個人也都是眼神複雜的看著韓小軍，多想聽他說一句，剛才是在開玩笑。
韓小軍表情平靜，自顧自的捏著花生米吃著，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沒說錯，你們也沒聽錯。」
「為什麼呀？乾的好好的，為啥急著讓咱們回家？」
把花生米丟進嘴裡，拍了拍手，將手心裡殘留的鹽粒拍掉，韓小軍這才輕輕笑了一聲，道：「因為已經開始賠錢了。」
還想繼續追問的工人聽到賠錢這兩個字，猛的一驚，眼中帶著疑惑，沒過一會兒，眼神變得黯淡。
「啥時候走啊？」
歲數比較大的男人有氣無力的問。
「這兩天吧，先走一批，剩下的估計最多待到月底，反正也差不了幾天的時間。」
韓小軍又是笑著給他們添上酒，說道：「回家也能去養殖場賺錢，還離家近，有啥不好的，天天都能見著老婆孩子。」
……
衛生間里的嘩嘩水聲並不影響張舒看綜藝節目的重播，還不時笑出聲。
「嗡……嗡……」
床頭柜上的手機發出震動聲音，循著聲音看過去，是王泉的手機，歪著身子瞅了一眼，上面寫著王富強三個字。
張舒趕緊拿過手機，把電視調到靜音，接通。
「大哥，你來雲省了？」
王富強的聲音中帶著莫名的興奮，張舒還以為他是長時間沒見王泉了才有這種欣喜感，當下笑著說道：「你大哥在洗澡呢，我們下午到的這裡。」
張舒說完，電話里就沒聲音了，還以為是手機出了問題，趕緊看了一眼，還在通話狀態，「喂，富強，你在聽嗎？」
「嗯，我聽著呢，嫂子你咋也來了。」
王富強的聲音有些驚訝，也有一絲牽強，又是趕緊說道：「那等大哥洗完澡，你讓他給我回個電話，我先掛了啊。」
不等張舒回答，電話就被掛斷了。
看著電話，張舒輕輕笑了一聲，當初幫王泉接親那幫人，對自己或多或少都有些陰影，特別是王富貴，在自己面前連話都說不囫圇。
她還以為王富強也是這樣的心態，就沒在意，把電話放在一邊，繼續看電視。
幾分鐘後，王泉從衛生間出來，身上裹著浴巾，一邊走一邊拿毛巾擦頭髮，頭髮不長，用不著仔細擦拭，簡單的擦掉上面的水珠，把毛巾一丟，坐在床上。
「剛才富強給你打電話了，聽到是我接的，就讓你洗完澡給他回過去。」
王泉順手拿起電話的同時，張舒再次把電視的聲量關掉，保持屋內安靜。電話剛剛打出去，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了，想都不用想，王富強肯定抱著手機一直在等。
他這種行為，讓王泉很是疑惑，跟王富貴比起來，王富強就顯得老實許多，平時話也不多，幾乎很少給自己打電話，今天這是怎麼了？
「大哥，你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話。」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王泉心裡一跳，這是啥意思啊？出啥自己不知道的事兒了？裝作不經意的看向張舒，目光剛剛轉到張舒的臉上，就見她笑眯眯的看著自己。趕緊把頭轉回去，笑著說道：「你說吧。」
電話里，王富強猶豫了一下，還有些不放心的問了一句，「俺嫂子能聽見不？」
王泉還沒說話，就感覺耳邊傳來一股熱氣，不用回頭，就知道張舒絕對就在旁邊聽著，索性把手機放了下來，沖著張舒瞪了一眼，警告她不能出聲，這才點開免提，說道：「好了，說吧。」
屋裡很安靜，以至於，免提的通話中，能夠清晰的聽到王富強長出一口氣，他這種表現更讓王泉疑惑了，連帶著張舒都是莫名其妙的看著王泉，王泉苦笑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
「大哥，你……你能不能借……借我點錢。」
王富強磕磕巴巴的說了一句，之後電話里就剩下粗重的喘氣聲，可想而知，此時的王富強有多緊張。
自己兄弟自己知道，老實巴交的性格跟父親和二叔一樣，以前在工地上努力打工，掙的錢也都交給了他媽，說不上特別節儉，卻從沒見他鋪張浪費過。能讓他開口跟自己借錢，這絕對是遇到坎兒了。
更何況，電話里粗重的呼吸聲，暗暗訴說著王富強的忐忑不安。
王泉沒來由的心頭一緊，忙是問道：「你跟我說說遇到啥事了？要多少？」
說完，還是覺得不放心，又是補充道：「你現在在哪呢？我過去找你。」
「不……不用了，我在場子里呢，我想借十五萬，我以後給你打長工，工資抵債，你看行不？」
王富強先是慌亂拒絕王泉來找自己，隨後語氣逐漸變得堅定，甚至有種決絕的意味。
打長工，工資抵債。
自己親兄弟，要給自己打工抵債，這幾個字就像針一樣，扎著王泉，讓王泉不由的出神了。
一旁的張舒皺起了眉頭，沖著王泉比劃著，讓他趕緊答應王富強。
王泉愣神這一會兒，王富強更緊張了，他以為王泉不想借，或者是不想借這麼多，又是慌忙改口說道：「要是太多了，少借點也行，我再找其他親戚借點，我肯定會還你的。」
「行，我借給你，你先跟我說說到底遇到啥事了。」
王富強的聲音讓王泉回過神來，趕緊答應他，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沖著張舒說道：「給林秋打電話，問問他王富強在哪個場子里。」
幸好張舒離他近，要不然還真聽不清他說的什麼。趕緊拿起自己的手機，放輕腳步，打開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