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二起麻醉搶劫案 嫌疑人顯露行蹤

一天時間摸到三起類似搶劫案,意味著極有可能還有其他搶劫案。江州市公安局局長辦公會研究決定:此案由刑偵支隊二大隊負責偵辦,105專案組協助。

市公安局之所以讓105專案組在杜文麗案和系列麻醉搶劫案分別協助一大隊和二大隊,主要原因並不是105專案組比一大隊、二大隊更能破案,而是希望讓105專案組能及時跟進了解杜文麗案和系列搶劫案的細節,以便與丁麗案、章紅案和楊帆案這三個積案進行比對。如果能摟草打兔子,那就太划算了。

二大隊大隊長葉大鵬接手此案後,特意將侯大利和田甜叫到辦公室。葉大鵬坐在皮椅上,微微左右轉動,反覆打量侯大利。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侯大利,你可是二大隊編製,如今荒了自己的土,肥了別人的田。二大隊也有疑難雜案,什麼時候回歸本大隊?你別著急,讓你回來不是當資料員,直接上一線,怎麼樣?」

「葉大隊,這事由不得我,我是支隊一塊磚,搬到哪裡都行。」侯大利在105專案組已經望到了殺害楊帆兇手的模糊身影,雖然望到與抓到之間還隔著寬闊的大江大河,可是一步一步努力,終歸會越來越靠近真相。若是回歸二大隊,那就很難跨過那條大江。面對直接領導,侯大利玩起太極拳。

葉大鵬知道很難將侯大利要回本隊,剛才的說法更多的是表達對年輕偵查員的認同。他又深深望了一眼田甜,不再寒暄,開始詢問案情。

侯大利講完第一天調查結果後,道:「全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夜總會至少有百家,如果深挖,估計還有受害者。」

葉大鵬咬著一根煙桿,道:「這案子不難破,雁過會留痕。作案人長期混夜場,必然有很多人見過他。下一步就是大規模的現場調查,105專案組可以不參加調查走訪,直接參加案情分析會就行了。」他取下煙桿,又把目光朝向田甜,道:「田甜,你喜歡做法醫和當偵查員?」

田甜道:「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葉大鵬道:「你是好法醫,又是干偵查員的料,法醫缺,女偵查員更缺。」

田甜心中一動,道:「我聽從組織安排。」

談話結束,侯大利和田甜走出葉大鵬辦公室。兩人雖然都調到了105專案組,但是在刑警支隊都還有各自的辦公室。田甜提醒道:「你不到資料室坐一坐?二大隊才是你真正的單位。」

侯大利搖頭道:「二大隊資料室分來一個小姑娘,警院才畢業的,如今坐的是我的辦公桌,我回去,她就得讓位。我直接回刑警老樓。」

「我還是回一趟技術室。」田甜在父親出事以後,心情變得格外糟糕,對技術室同事和來辦事的同事沒有什麼好臉色。她與侯大利談戀愛以來,心情漸漸平復,覺得以前對同事態度過於生硬,有意改善。

侯大利獨自開車回到刑警老樓,隔了老遠就見到黃小軍站在老樓門口。車行至門口,侯大利停車,道:「黃小軍,你找誰?」

「我找你。」

「找我做什麼?」

「我想和你談談。」

「進來吧。」

「那條狗太凶了,剛才還在門口看我一眼。」

「那不是狗,是警犬,有功勛的。」

黃小軍坐上副駕駛座,和侯大利一起進入刑警老樓院子。大李慢悠悠地過來,黃小軍嚇得臉色發白,不敢走出越野車。等到侯大利將大李帶走以後,他才下車,快速上樓。

到了三樓資料室,黃小軍接過熱水杯,雙手緊握,身體明顯僵硬。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黃小軍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父親遇害,母親車禍。從母親出車禍以來,他發現自己神經出現異常,只要聽到巨大響聲,腦海中就會自動出現母親車禍時的「砰」的一聲巨響,響聲過後,世界變成了血紅色。

「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媽會執著地認為你是殺人兇手?」黃小軍緊緊抱著熱水杯。

「黃所殉職以後,有沒有人找過你媽媽。」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有,我媽受傷,暫時沒有辦法查證了。」黃小軍放開熱水杯,緊緊抱住頭,似傾述,又似喃喃自語,「我真傻,當初如果不跑過公路,我媽就不會出車禍。她現在昏睡不醒,也不知能不能醒來。我真後悔跑過馬路。」

這句話如子彈一樣擊中侯大利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楊帆出事以來,他一直在自責:若是當年不去接待省城來的朋友,而是送楊帆回家,那麼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

這是無人能夠幫助分擔的自責,只能由本人艱難承受,這麼多年過去,侯大利的自責始終如毒蛇盤踞在內心深處,時不時就要出來撕咬內臟。他能感受到黃小軍內心深處也有一條毒蛇,隨時在撕咬其心臟。

「我聽說過你的事情,知道你為什麼當警察,我也想走這條路。」黃小軍抬起頭,目光充滿堅毅。

侯大利盯著黃小軍。黃小軍沒有迴避他的眼光,昂起下巴。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我家很有錢,有退路。」

「當警察就是我的退路。我要考山南政法刑偵系。我今年高二,成績還不錯,只要好好努力,應該能達到刑偵系的分數線。」

侯大利嘆息一聲,拍了拍黃小軍肩膀,道:「跟我來。」

越野車啟動,很快就來到江州公墓山腳。進入公墓下方盤山道時,侯大利感覺心臟血管被堵住一般,沉悶到極點。楊帆落水之後,他的人生瞬間分為兩段,兩段雖然是連續的,卻完全不同。他能夠理解黃小軍此刻的心情,也明白黃小軍的人生因為父親和母親在一個月內分別出事而被分割成兩段,特別是母親為救他被車撞擊,這種愧疚感將永遠伴隨他一生。

楊帆離世多年,其墳墓在下葬時處於當時墓地的邊緣位置,八年時間過去,楊帆墳墓已經處於整個墓地的中間位置,黃衛墓地位於新開發的山坡上。黃小軍握著鮮花,提著香、蠟燭、紙,來到父親墓前。他原本想讓自己堅強,可是當與父親目光對視之時,眼淚奪眶而出,根本無法抑制。短短一個月,原本幸福的家庭便分崩離析,分崩離析不是暫時,而是永遠。他想到永遠都見不到父親,不管自己幸福還是痛苦,不管自己以後成功還是失敗,都不能告訴父親,更加泣不成聲。除了父親以外,母親出車禍後成為植物人,仍然躺在床上。黃小軍想起母親或許永遠如此,更是悲從心來。

侯大利蹲下身,為黃衛點燃了香燭。他與黃衛是交集不算多的同事,沒有深厚感情。由於黃衛遇害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侯大利,手裡握著侯大利的手套,因此,侯大利和黃衛有了某種特殊聯繫,猶如葛向東通過顱骨復原與杜文麗建立起的特殊聯繫。

上香之後,侯大利道:「既然來了,我們為另一個犧牲的警察上炷香。」

兩人正準備前往李超墓地,一個男子出現在眼前。

「秦叔叔。」黃小軍認出來人,招呼道。

秦力手提塑料袋,望著黃小軍,欲言又止,嘆息一聲,道:「我來給你爸爸上香。沒有想到,他走得這麼早。」

秦力朝侯大利微微點頭,徑直朝墓地走去。黃小軍陪著秦力,再給父親上香。秦力神情莊重,點燃三炷香,雙手捧著,鞠躬三次。禮儀結束後,他點了一支煙,插在墓前,道:「老夥計,我知道嫂子不准你抽煙,今天破個例,我們哥兒倆抽一支。」

來人上香之時,侯大利來到李超墓前。墓碑上,李超咧著嘴巴,笑得十分開心。侯大利想對師父說點什麼,滿腹話到了嘴邊,無從說起。他給李超上香以後,來到楊帆墓地。楊帆墓地非常乾淨,墓地兩側時常都有鮮花。楊帆的歲月停在了花一般的年齡,不再衰老,也不再有悲傷。侯大利俯身,用紙巾擦去相片上的灰塵。

黃小軍走了過來,站在侯大利身邊,默默地注視著墓碑。最初聽到侯大利的故事時,他還有幾分懷疑,看到楊帆相片後,所有的懷疑一掃而空。

「那人是誰?」侯大利問黃小軍。

「我爸警校同學秦叔叔,以前也在刑警支隊,後來辭職做生意。」

越野車盤旋而下,兩個心事重重的人不再說話。分手時,黃小軍道:「大利哥,我要向你學習,殺害我爸的兇手雖然死了,但是肯定有幕後指使者,我要當刑警,親自把幕後指使者找出來。」

侯大利道:「想好了?不要衝動,這個決定會改變你的人生。」

黃小軍道:「我已經下定了決心。」

楊帆逝去以後,侯大利做出考山南政法大學的決定。父親和母親輪流勸說,卻壓根兒不能動搖其決心。當黃小軍說出其決定後,侯大利特別理解,提醒一句以後沒有再多說。

黃小軍下車後,一步一步走向曾經溫暖如今卻冷冰冰的家。

侯大利看著黃小軍走進小區,這才開車離開。他沒有回刑警老樓,直接到了世安橋。前天大雨,江州河漲大水,由安靜鯉魚變成了迅猛蛟龍,氣勢洶洶朝下游衝去。

侯大利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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