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屍潮 第二十章 他來自天堂(三)

【齒輪承蒙太多的塵土而停止轉動】

【我凝望著燃燒的天堂,最後的磚塊從邊緣落下。】

【我理解了屠殺】

【屠殺成千上萬的天使】

【混亂的哭喊落在聾了的耳畔。殘忍,無情,冷靜,又毫無憐憫……】

【終於,我成了末日】

……

……

黑暗之中,是無盡的痛苦,它們像是細小的蛆蟲,鑽進肉里,順著血管,啃咬著我每一寸的骨頭。

痛苦之中,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終於,一滴雨水滴落到了我的眉間。

我醒了過來……

映入眼球的不是天空,而是被巨大的岩石覆蓋的穹頂,那些石頭幾乎在離我幾千米的上空,綿延至視線的盡頭,一些巨大的蟲子漫無目的地在石縫間鑽行,它們的尾巴上散發著類似螢火蟲的光,匯聚成片,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光明。

而那滴落眉間的也不是雨水,而是穹頂上集結的露……

露?

我為什麼會知道這樣的一個辭彙?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這裡是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

我只能艱難的直起身子。望向四周。

這是一片荒蕪空曠的沙地,一旁是一條幾乎望不見對岸的河流,那河水如同流淌著的鮮血,散發著陣陣腥甜。

接下來,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這是一具結實的身體,每一絲肌肉都蘊含著無比巨大的力量,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但是這身體的皮膚卻滿身傷痕,那凝固的血痂幾乎連成一片,形成了一塊塊厚實的裝甲。

我來到河邊,借著那猩紅的河水,看著自己的臉。

那是一張醜陋的臉,和它下面的身子一樣,上面布滿了傷疤和縫合過後的痕迹,皮膚像是失去了養分,顯得有些耷拉。而在一側的臉頰上,我看到了一個被烙印著的名字——【奧因克】

這可能就是我的名字。

那之後,我開始行走,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來到一個村莊。

雖然我的臉看起來很嚇人,但是最終,我還是被村民接受,在這個村莊里住了下來。

和其他的人一樣,我耕作,睡覺……餵豬……

對,餵豬,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餵豬時,總會有一種心臟被握緊了的感覺,但是這不妨礙我認真的工作,我每次都會將飼料均勻的倒進它們的食槽中,看著它們歡快的跑過來,然後吃,吃,吃。

我知道,這些豬最終的歸宿只可能是屠刀,滾燙的開水,還有餐桌,但是……那不就是它們存在的意義么。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知道了很多東西,就比如這條河,它叫血海,就比如穹頂的那些冒著光的蟲子,它們叫太陽,而我們所在的這裡……叫做天堂。

這些東西因什麼而得名,我不知道,也不在意……我只是沒有目標的活著。

可能是因為我剁東西時很有勁,也很快速,所以,我成為了村子裡的一名屠夫,那天,在我剛剛殺掉一頭成年的母豬後,我問了旁邊的一個人——如果,一個人失去了記憶,怎麼辦?

他那時笑了笑,也許是光線的問題,我覺得他的笑容很扭曲,然後,他指了指一個方向,說傳說中,在血海的盡頭,有一座恢弘的建築,叫做【遺忘者的祭殿】,那裡有一種藥水,能夠使人回憶起一切。但是多年來,沒有人能夠到達那裡,因為路上有著無數吃人的怪物。

那些怪物異常殘暴,毫無人性,它們長著畸形的身子,有的甚至長著一顆豬的腦袋。

我無法想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怪物,但是,我還是被這個簡單的描述給嚇到了。當時我甚至許願,一輩子都不要碰到那樣可怕的東西!

……

……

然而,這個願望,很快就被打碎了。

就在那天,一群怪物突襲了村子,它們果然就像是描述中的一樣,長的無比的畸形,赤裸的身子扭曲到不敢直視,而且,它們真的長著一顆豬的腦袋。

它們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瘋狂的嘶吼著,沖了進來,想要屠殺每一個村民。

它們沒有人性!全都是惡魔。

剛開始,我很害怕,所以我躲著,可是當一個又一個村民倒在了我的面前的時候,終於,我憤怒了,我拋下了所有的恐懼。身體里那些幾乎被我遺忘了的力量再次湧現了出來,我拿著屠刀,將離我最近的一個怪物拽過來……我輕而易舉的剁下了他的頭顱。

那天,我成了村子裡的英雄,將入侵的所有怪物一個接著一個的剁碎,它們的攻擊只能讓我的身上再多出一些傷疤,卻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我。

但是……那些怪物實在是太過於殘忍,它們轉而開始喪心病狂的放火,屠殺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

我終究只是一個人,所以……整個村子消失了。

看著眼前燃燒著的火焰和濃煙,聞著比血海要濃郁的多的腥味,我第一次嚎啕大哭。

當時,愚蠢的我沒有分辨出我眼淚的對象,是那些死去的人,還是那些豬頭怪物,或者,是因為那些被我開膛皮肚的豬……當火焰熄滅的那一刻,我決定,要去尋找那傳說中的【遺忘者祭殿】。不單單是為了找回記憶,更多的是因為,我已經無處可去。

我沿著血海的岸邊前行,穹頂的太陽們永不休息,所以沒有日夜之分,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的環境似乎從來沒有變化。

終於,我遇見了除了我之外的另一個東西……那是一個惡魔。

就像是屠殺我的村子的惡魔一樣,它有著扭曲的身體,但是……它不僅僅是扭曲,更多的是殘缺,它的身體只有極細小的四肢,卻有一個滿是肥油的大肚子,那肚子大的簡直要淹沒它的腦袋。

那天,我看著它從血海中爬上了岸,它看到我的第一樣,就爆發出了非人的咆哮聲。

果然,這些醜陋的東西有著相同的本性。

所以……我剁開了它的肚子,將內臟和腸子掏出來,任憑潮汐沖刷而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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