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又一樁溺水殺人案 消失多年的兇手又出現了

周日,《江州日報》副社長朱建偉起床後就接到好消息:市委常委會在周一要討論人事,報社社長在討論之列。說得更直接一些,常委會之後,他將由副社長變為社長。

刮鬍須之時,他回想起七年前來到《江州晚報》再到《江州日報》的點點滴滴,很是感慨。

七年前,朱建偉從縣級報社調到晚報當普通記者,開始了一場新的人生之旅。在這七年時間裡,他是報社最勤奮的人,所有心思都撲在工作上。付出總有回報,七年時間,他通過辛苦工作,從一個普通記者爬到江州報社副社長位置。

早飯前,朱建偉到書房寫了一幅字: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歸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是朱建偉最喜歡的一幅字,每當工作上遇到挫折之時,總會在心中反覆默念這幅字,這幅字成為他重新鼓起勇氣的精神寄託。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建偉很滿意今天早上的書法作品,用鎮紙將作品壓好以後,來到廚房,對正在弄早餐的老婆劉紅道:「今天這幅字寫得不錯,你去裱起來。我搬了辦公室就掛在新的社長室,這將是《江州日報》所有員工都要記住的格言警句。」

劉紅道:「常委會還沒有研究,你就這麼肯定能當上社長?」

朱建偉驕傲地道:「書記、部長都認可的事情,怎麼會變?今天我去釣魚,放鬆放鬆。當了社長,事情更多,唯一愛好多半要被剝奪。晚上我們要來一盤哪,熱烈慶祝你的老公當上社長。」

劉紅打掉伸進衣服里的大手,嗔道:「我在做飯,別摸摸搞搞。」

「夫妻間不摸摸搞搞,那關係就到了崩潰邊緣。」

與妻子說笑一陣,朱建偉喝稀飯,吃包子,而後背著漁具,下樓開車。

對釣魚高手朱建偉來說,江州最好的野釣地點不是江州河。江州河流經城區,污染比較嚴重,裡面的魚有一股煤油味道,郊區李家水庫上游才是野釣的最好地方。朱建偉帶了麵包和牛奶,準備好好過一把野釣癮。

晚餐時間快要到了,朱建偉還是沒有回家,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劉紅最初還以為丈夫又去喝酒,沒有在意。

黃昏時分,一陣刺耳的電話聲永遠改變了劉紅的生活。派出所打來電話:朱建偉溺水身亡。

刑警老樓,朱林接到重案大隊電話後,整個人如同打了興奮劑,打通檔案室座機電話:「通知專案組全體成員,前往李家水庫。」

以前在當刑警支隊支隊長時,案子忙不完,朱林總想忙裡偷點閑,過一過普通市民生活。到了刑警老樓後,他可以正常下班,天天過普通市民生活,最初還覺得不錯,時間久了,閑得發慌,慢慢感到生活失去目標和意義。新案驟起,他感覺真如久旱逢甘露,身上霉斑一掃而空。

專案組平時透著幾許散漫,兩個小組各行其是,到了關鍵時刻居然沒有掉鏈子,所有成員在十分鐘之內到齊。

兩輛警車來到李家水庫,專案組五個人下車,來到第三道線外。

發生命案設立三道防線是當年朱林定下的鐵規矩,第三道防線之外是無關人員;第三道防線和第二道防線之間的區域可供記者以及當地幹部使用;第二道防線和第一道防線之間的區域可供警方指揮員、救援人員和後勤人員使用;第一道防線之內則只能是勘查人員、法醫和骨幹偵查員。

朱林來到第二道防線和第一道防線的指揮崗位。新任支隊長宮建民正在發火,道:「誰叫你們用粉筆畫圈?粉筆是外來物質,能少用就少用!」

很多偵查員在案發現場都習慣用粉筆和白灰來畫圈,這是朱林最討厭的做法之一。朱林當了多年支隊長,影響了一大批骨幹,宮建民便是其中之一。宮建民完全接受了不用粉筆和白灰畫圈的方法,發現從責任區刑警中隊抽調過來的民警李大嘴正在用粉筆畫圈,便毫不留情地當場批評。

李大嘴正準備將十來厘米長的粉筆線擦掉。宮建民又道:「畫上了,就別擦,越擦越糟糕。李大嘴,你雖然是老刑警了,到了重案大隊得重新學。」

李大嘴老老實實點頭,見到徒弟侯大利,有幾分尷尬。

宮建民道:「朱支,進去看一看。」

朱林揮了揮手,道:「我不去了,讓小侯和田甜進去。他們的任務是查看這個案子是否和老案有聯繫。」

田甜是老法醫,宮建民不反對其進入核心區。他對侯大利道:「你勘查過命案現場沒有?」侯大利道:「沒有。」宮建民眉頭紋很深,道:「那你別進去。」

朱林道:「小侯刑偵系畢業的,水平很高,懂規矩。」

宮建民給了朱林面子,道:「去吧,不要擾動現場,聽田甜指揮。」

侯大利跟在田甜身後進入核心區。

手套、鞋套、口罩和帽子是江州刑警進入核心現場的標配。侯大利穿戴完畢後進入現場,眼皮上特殊的眉毛完全豎立起來,雙眼如掃描儀一樣,將現場情況掃描進大腦。掃描過程中,侯大利嗅到了與蔣昌盛案相同的味道,臉色越來越嚴肅。他腦中出現了一幅圖畫:兇手用兇器猛擊受害者頭部之後,用力將其推下水庫。

湖邊兇手「影片」與當年蔣昌盛案基本一致。

侯大利進入核心區以後,盡量不去看水邊,免得身體發暈。可是,朱建偉是從小道摔到湖底,他必須從小道上邊往下觀望。

風吹過,水面泛起漣漪,遠處管理房的燈光照在水面,隨波亂動。這本是一幅美麗的圖畫,對侯大利來說就不太美妙。他為了確保不掉進湖裡,抓住湖邊小樹,這才探出頭,查看水邊摔落點。

水面隨風搖晃,侯大利頭腦眩暈,胸口煩悶,差點吐了出來。

重案大隊大隊長黃衛一言不發地站在核心區觀察周邊環境,見到侯大利緊抓樹枝,走了過去,道:「恐高?」

侯大利仍然抓緊樹枝,道:「感冒。」

105專案組是輔助單位,侯大利和田甜看罷命案現場之後,回到第二道防線。

現場勘查和法醫檢測完畢後,參戰民警借用水庫管理房召開現場分析會。首先是現場勘查民警彙報,其次是法醫彙報,最後是最先來到現場的派出所民警彙報發現屍體前後的情況。

湖邊小道是開放的水泥路面,現場幾乎提取不到有用信息。

法醫經過初步檢驗,暫時明確四點:一是死者口、鼻部沒有蕈狀泡沫;二是立毛肌收縮,形成雞皮疙瘩;三是屍體雙臂骨折,符合高空墜落特徵;四是屍體摔落在湖面,顱骨有兩處明顯骨折,一處是顱頂骨折,傷口較大,另一處在偏右側有一處骨折,傷口稍小;致死原因是從高空墜落形成頭部骨折。更準確的報告要等到對屍體解剖結束後才能形成。

主管副局長劉戰剛問道:「能不能確定為意外事故?」

李法醫道:「從現場檢查的情況來看,朱建偉雙臂骨折,說明摔到湖底時伸出雙手護頭,意味著摔下時仍然活著。若是摔下湖底時已經死亡,雙臂不會護住頭部。」

劉戰剛聽得很認真,道:「如何解釋顱頂有兩處骨折?」

李法醫聳了聳肩膀,道:「水庫底部有很多石頭,摔下時,極有可能有兩塊尖石恰好在頭部這個位置,形成了這處骨折。他摔落水面以後,頭部浸在水中,這給我們屍檢帶來了一些難度。而且死者身體全部落下後,擾亂了尖石位置,加上水面干擾,現在無法一一復原當時現場情況。」

劉戰剛道:「首先我要判斷是不是案件,老李,你從法醫角度來談談,不要含糊。」

李法醫苦著臉,道:「從現場檢查來看,暫時沒有發現人為造成的傷痕。最終結果還得看更詳細的屍檢結果、毒物檢驗結果,以及痕迹技術員提取的衣物檢測結果,這樣得出結論才全面。」

既然極有可能為意外事故,所有參戰刑警神情明顯輕鬆。

當年楊帆落水以後,警方給出了意外落水的結論。由於給出了意外落水的結論,到了現在楊帆落水之事連卷宗都沒有。這一次又出現了落水事件,侯大利深覺蹊蹺。

法醫彙報結束,劉戰剛又轉向派出所民警,問:「今天是周末,釣魚的人不少,有沒有目擊者?」

派出所民警道:「最先發現屍體的是水庫管理員,他們是從上游管理房回來,無意中發現湖邊趴著一個人。這個地點恰好有一個拐彎,視線不好,通過我們走訪調查,暫時沒有目擊者。」

當最先到達現場的派出所民警彙報結束以後,劉戰剛道:「朱支,105有什麼意見?」

一直默不作聲的朱林道:「侯大利和田甜進入了現場,由侯大利來談吧。」

雖然侯大利在陳凌菲案件中曾經表現出色,肯定要獲三等功,可是在宮建民心目中這個新刑警在陳凌菲案中有運氣成分在裡面,他暗自堅持認為:「一個真正命案現場都沒有經歷過的刑警,絕對不會是優秀刑警,侯大利有潛力,那也得多經歷幾個案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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