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用三個煙頭鎖定嫌疑犯 法醫田甜

放下電話,李大嘴罵了幾句髒話,叫上侯大利,準備前往報案地點。

侯大利幾口把鮮肉大包子啃完,道:「這個案子恐怕得收集物證,我去拿幾個物證提取袋。」

「你去拿提取袋,我拉肚子。」

李大嘴捂著肚子走進衛生間,從衛生間出來時,已經調整了情緒。他看到侯大利帶上單警裝備,嘲笑幾句,將車鑰匙丟過去。

報案地點在永發電器商場。老闆孫胖子正在破口大罵,「豬」、「狗」之類不絕於耳。幾個身穿商場制服的女子低眉垂眼,不敢回嘴。廠方送貨員滿臉晦氣地站在旁邊。

孫胖子給李大嘴遞煙,道:「李警官,幾個女人笨得吃屎,上了一個大當。」

李大嘴接警時滿腹牢騷,到了現場則是「既來之,則安之」,將家務事丟在一邊,深吸了一口煙,振作精神,道:「孫胖子,罵人解決不了問題。怎麼回事,誰來講?」

丟了貨的服務員被罵昏了頭,講起案情夾七夾八。李大嘴和侯大利聽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來二中隊實習以來,侯大利遇到的都是沒勁的小案。今天這一起案件略有不同,有智力因素在其中:上午,永發電器商場進了一批貨,包括冰櫃、冰箱和空調三個品種。送貨廠家正在往倉庫送貨,有一個男人開著標有永發電器商場的貨車來到倉庫前,聲稱商場抽查產品,每個品種隨機調取一台。送貨工人不疑有詐,主動將一台冰櫃、一台冰箱和一台空調放進貨車。到了最後驗貨環節,送貨方和商場爭吵以後,最終才明白被人弄走了一台冰櫃、一台冰箱和一台空調。

李大嘴覺得挺奇怪,道:「現場有商場的人,外人假裝抽查,難道你當睜眼瞎?」

服務員很委屈地辯道:「當時我和另一個倉庫管理員都在庫內,根本沒有注意外面的事。」

李大嘴又問廠方送貨員,道:「你讓別人弄走東西,不留依據?」

廠方送貨員也很委屈,道:「那人穿工作服,車上印有『永發電器』四個字,又在倉庫邊上,誰會想到是騙子?」

問完基本情況,李大嘴問道:「大利,刑偵系高才生,你怎麼看?」

侯大利站在倉庫門口四處打量,觀察現場細節,道:「第一,商城附近有不少監控視頻,他是開貨車來的,肯定要進入視頻中,此人要麼是蠢貨,要麼有備而來。第二,倉庫附近人來人往,應該有很多人看到,趁著新鮮勁,趕緊走訪調查,要去調視頻。我們兩人搞不過來,得從隊里再調人。第三,那輛貨車留有車痕,可以固定痕迹。那人抽煙,煙頭上應該留有指紋和唾液。這人若是詐騙老手,十有八九留存了指紋或者DNA信息在庫里。」

在他心目中,此案極為簡單,破案應該沒有困難。

「打住打住,前兩條可以採納,指紋也可以採集,DNA就算了。一個小屁案子,用得著大動干戈?你別以為刑警都是高科技,那是給大案要案用的,我們二中隊辦案還得靠老辦法和土辦法,用句書面語,叫作專門機關和人民群眾相結合。你別小瞧這一套,土是土點,其實很管用。」

李大嘴到一旁打電話,給丁浩彙報了案情。

十分鐘不到,另一組刑警馬兵和何小勇來到現場。二中隊只有十二名偵查員,四名在外地辦案,剩下八個民警,除了留在中隊的值班民警、在大隊開會的民警,只能派馬兵和何小勇兩人過來。

四人在現場稍加討論以後做了分工:馬兵和何小勇訪問附近居民和商戶;從倉庫往外走有銀行、歌廳等單位,這些單位大部分裝有監控系統,李大嘴曾在治安上工作數年,熟悉這些企業,就由李大嘴和侯大利調取監控視頻。

侯大利在貨車停靠位置用鑷子夾了十三個煙頭,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物證提取袋。

李大嘴對採集煙頭不以為然,卻也沒有阻止侯大利。

第一站是紅月亮歌廳。紅月亮歌廳位於從倉庫到大街拐彎處的咽喉位置,安置在門口的監控器應該能覆蓋街道角。服務人員認得李大嘴,稱呼李哥,遞煙泡茶。

李大嘴怡然自得地抽煙、喝飲料,與漂亮女經理聊天。侯大利獨自查看監控視頻。監控里很清晰地顯示有一台貨車從倉庫方向開出,貨車側面印有「永發電器」幾個大字,車牌清楚。駕駛員只有側影,戴帽,相貌模糊。

很快確定,貨車使用假車牌。

基本可以斷定這輛車就是詐騙者使用的貨車。

李大嘴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和侯大利一起又查看了另外兩家歌廳的視頻。通過三個視頻,可以判斷貨車朝西開去。

看完三家歌廳的視頻,已經到了中午時分。李大嘴和侯大利肚子餓得緊,隨便找了家館子,點了京醬肉絲、回鍋肉、清炒絲瓜和三鮮湯,弄了兩大碗乾飯。李大嘴和侯大利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般掃光飯菜。

吃飯後,李大嘴猛拍腦袋,大叫,道:「糟糕,忘了打電話!」他急急忙忙給妻子打電話,結果妻子手機關機,想到女兒還在高燒,頓時慌了神。

距離下午開會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這個空隙,李大嘴趕緊回家。

下午兩點,丁浩在會議室召集李大嘴、馬兵、何小勇、侯大利等偵查員碰頭,分析案情。李大嘴臉上有一條新鮮傷痕,對外稱是被樹枝掛傷。二中隊的偵查員都知道李大嘴是耙耳朵,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沒人拿其臉上傷痕開玩笑。

侯大利將貨車相片投影到牆上,在黑板上畫出貨車路線圖。

另一組偵查員馬兵談了現場調查訪問情況:事發時正是附近幾個倉庫最忙碌的時刻,很多貨車進進出出,沒有人特別留意有一輛貨車在此短暫停留。

兩組偵查員談完基本情況,丁浩清了清嗓子,道:「情況很清楚,犯罪嫌疑人只有一人,熟悉現場情況,提前做過精心準備,車輛和相貌都有偽裝。我提出一個問題,誰來回答?這人費了如此多周折,弄了一台冰箱、一個冰櫃和一台空調,總價值在七八千塊錢,一萬塊不到,他是神經病吧?動機是什麼,這一點很關鍵。」

侯大利桌前放著幾張貨車相片。他閉上眼,貨車便出現在腦里,包括外部細節特徵,都很清晰地「複製」在頭腦里。

李大嘴道:「我來給這個詐騙犯畫個像,這人是老賊,膽大、狡猾、貪婪、愚蠢;或許在監獄裡關過,沒什麼文化,與時代有些脫節。後面一條是直覺,沒有任何根據。」

丁浩道:「大利,你怎麼看?談具體一些。」

刑警中隊的刑警大部分來自山南警察學院和秦陽公安學校,還有幾個是轉業軍人。山南政法大學刑偵系的大學生很少到基層,刑警們都想見識刑偵系學生的破案水平。

侯大利沒有怯場,道:「我同意師父的判斷,這確實是一個笨蛋老賊。他弄這三樣都是家裡要用的,十有八九是家裡恰巧缺這三樣,順手就搞了。這個老賊不懂高科技,在停車的位置有十三個煙頭,我全部提取了。煙頭上留有指紋和唾液,指紋可在省廳指紋庫里比對,如果是老賊,或許就能破案。唾液里有上皮組織細胞的DNA,這種老賊說不定也會在省廳DNA信息系統留有信息。」

丁浩慢條斯理地道:「大利提取的煙頭,極有可能就有犯罪嫌疑人扔的。但是大部分應該不是嫌疑犯的,嫌疑犯在這邊時間短,不會留下這麼多煙頭。馬兵,送貨員提到過老賊抽煙嗎?」

馬兵搖頭,道:「我問過老賊是否抽煙,送貨員沒有印象。」

侯大利解釋道:「煙頭分布在貨車停留的位置,有三個煙頭很新。我在物證交接中註明優先檢查這三個煙頭。」

丁浩擺了擺手,道:「支隊這一段時間夠嗆,年輕女孩子被姦殺,破不了案,無法交代。技術室忙得腳板翻到腳背上,這種小案子的檢材送過去多半會被拖時間。我們先用老辦法,老辦法解決不了問題,再按支隊要求三天之內送物證。現在我來做個分工,大嘴和大利這一組做兩件事情,一是請交警配合,落實車輛最終去向;二是明天繼續看監控,查看是否有人踩點。我感覺肯定會踩點,如果沒有踩點,情況不會摸得這麼准。馬兵和何小勇這一組也做兩件事,一是繼續現場調查,看有什麼遺漏之處;二是查一查刑滿釋放人員。我同意大嘴和大利的意見,這人十有八九有案底,多半是剛回來不久的刑滿釋放人員,家裡正好缺電器。」

散會以後,李大嘴發起牢騷,道:「最煩這種破爛小案,破了案,沒有光彩。破不了案,領導會認為連這麼一個小案子都辦不下來,純粹是吃乾飯的。而且,辦這種案子只能靠自己,技術部門沒有什麼興趣也沒有力量來支持。」

牢騷歸牢騷,辦案是刑警本職,李大嘴還是立刻與侯大利一起再看監控。

看監控很枯燥,特別考驗耐心。視頻不是電影,沒有音樂,沒有表演,沒有情節,只有無窮無盡的車流和人流。看了半天,李大嘴和侯大力兩眼發疼,胸口發悶,一無所獲。

馬兵這一組也沒有進展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