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904章 犯太監者,雖遠必誅!

事未了,不能拂衣去。

在展示了強硬立場和足夠實力後,魏公公不得不跟內守備廳的陳公公坦露心跡,並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

首先,陳公公表達了對小魏同志今日表現的質疑,並對小魏同志的「暴力催收」表示了不滿。

「你炸了老星台,沒人說你,可你若把南都城牆給炸了,莫說咱家了,便是劉公公都保不得你!」

陳福公公很生氣,先前不是說的好好的,大家聚到一塊來,把事情好好解決下。

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幫子勛臣沖著劉公公面子,怎麼也能多拿個十萬八萬的,你小魏也不要過於貪心,見好就收得了。

是,你有損失不假,可那幫人也有損失!

旁人不知道,他陳公公能不知道,六千多人去的,攏共才回來一百多。

這還不算那兩個侯爺和兩個伯爺,外加一個溧陽鐵場呢。

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小魏氣是出了,現如今不過是想撈些實惠,得些銀子,那大家就各退一步,把事情圓圓滿滿的解決掉。

至於後頭的事,那是後話,先緊著眼面前的辦吧。

可你小魏倒好,答應的六神六通的,屁股一轉卻鬧這麼一通來。

怎滴?

你還真寸步不讓,非要把南京城給炸了,帶著你的兵挨家挨戶去收錢不成!

這不胡鬧嘛!

朝廷能容?

皇爺能容?

南京城,那可是太祖陵寢之地,乃是大明陪都,南直隸乃至東南軍政要地!是你個太監說炸就能炸的么!

更何況,你小魏勒索的還是開國功臣之後,這兩樁事加一起,你小魏幾個腦袋經得起砍?

莫說你不過是個六品的江南鎮守中官,就當年那王振、劉謹司禮大紅袍,又哪個做得出來的?

陳公公真是好心,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小魏待他不錯,實不忍這年輕後生犯二愣子氣,硬把個大好局面給弄崩了。

擱他的意思,只要小魏知錯,軟一軟,這件事他還能幫著補救。

魏公公態度很好,任陳公公說著,一句不反駁,可心裏面卻總在想這事有什麼干不得的?

早些年天順年間,那大太監曹吉祥還敢帶兵造反想當皇帝呢。咱這後生晚輩炸個城牆,收拾幫沒實權的勛臣算個屁事啊。

不過也知人陳公公是好心,所以他沒犟。

等陳公公講完後,方才請人莫要生氣,叫人上茶之後,方才嘆了一聲,說了句:「好叫陳公公知道,咱今日所為,卻非為咱自個,而是為陳公公,為劉公公,為咱這些宮中苦命人啊。」

「怎還和我們有關係了?」陳福納悶了,這事八杆子打不著一塊啊。

「當然有關係!」

魏公公斬釘截鐵,決定給陳公公講一講階級鬥爭的道理。

「……咱們這些人和那些人不是一條道,走不到一塊,尿不到一壺。從前都說外戚干政,宦官禍國,可陳公公可曾聽說這外戚和宦官攪到一塊去的?所以啊,咱們宮中人是一個階級,他們這幫子勛臣又是一個階級,那外戚么則另一個階級……」

為了讓陳公公能夠理解階級對立的概念,魏公公說今道古,將宦官、勛臣、外戚、官員士大夫細分為四個階級。

某些時候,這四個階級又可以合併為兩個階級,但這不是魏公公今天要講的重點。

他只是想陳福清楚一點,他們和南都城這幫子勛貴不是一夥的。

內守備劉朝用是內書堂的首魁出身,手下用人自是重文墨。陳福是頭次聽到這階級劃分,但一聽就懂,他們這些太監的確和其餘三個階級不是一夥。

小魏話糙理不糙啊。

「每一個階級中的人,都在他們的階級中有地位有生活,腦袋裡想的,嘴上說的,手上做的,無一不是為他們的階級謀利,絕不可能為另一個階級著想的。」

為了驗證自己這句話,魏公公問陳福,可曾聽說有勛臣子弟自願凈身入宮的。

這肯定沒有啊!

本朝兩百餘年,倒有三個特例。可一個是犯事被閹的進士,一個是自願凈身的武官之後,一個是為了前途搏一把的縣中學校長。

特例這玩意,不能當普例。

最起碼,沒聽說哪個侯爺、伯爺家的公子哥引刀成一塊,不負小小鳥的。

為何會這樣呢?

這就是階級的緣故了。

陳福聽著若有所思啊,但還不透徹。

於是,魏公公敲小黑板,標重點了。

「原因還不是我等皆是苦命人么!那勛臣階級家的子弟自幼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哪裡體會得了我等的苦衷啊……」

憶苦思甜,魏公公明確告訴陳福,他們宦官這個階級就是從百姓中來,從最貧苦的百姓中來的,所以他們和百姓是一個階級,是代表百姓利益的階級。而那些勛臣們,自出生起,就是站在百姓利益的對立面!也就是站在他們這些太監的對立面!

二者之間的矛盾不是簡單的權錢矛盾,而是階級矛盾。

勛臣子弟為什麼不凈身入宮,不是宮中不收,還不是因為他們不愁吃不愁穿么。

當太監的為什麼能代表百姓利益,因為他們就是從百姓中來的!

幾個階級中,誰最見不得百姓受苦?

答案,還用魏公公說明了么?

就你陳公公忍心見著家鄉父老挨飢受凍?

見不得,見不得咧……

……

當太監的還能代表百姓利益了?

陳公公對此深感震驚,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有人說他陳公公是為百姓謀利,是永遠和百姓心連心的好公公呢!

過往,狗太監倒是聽著不少咧。

太監當中,狗太監肯定是不少的。

一個階級之中難免會有跳出這個階級的群體,也難免會有害群之馬,這些也不是魏公公要講的。

要講這個,那就話長了,能講到大同世界去。

他順了順思路,繼續說道:「這些人自認為功臣之後,和那外朝的官員們一樣,哪個把咱們這些閹人瞧在眼中了?……客氣一聲叫咱一聲公公,不客氣的還不是閹賊、奸寺的叫著,道咱一聲家奴都是給咱留面子了。」

陳福微微點頭,這一點他是有認知的。但是個太監,對此都有深刻認知,因為他們都是從最低賤做起的。

「單是打咱罵咱還罷了,可人要咱的命呢!……」

魏公公很自然的把近幾十年為國捐軀的礦監稅使們拿出來說事,雖然這些殉國的同事都是叫地方上弄死的,和勛臣們沒關係。

但和他魏公公有關係啊!

如果不是他魏公公橫刀立馬,南都這幫傢伙不照樣把他弄死了么。

這一說,陳公公的領悟頓時上了一層樓。

是啊,光顧著叫小魏息事寧人了,怎的就沒想過小魏要叫人家弄死了,這冤屈誰替他做主呢。

「因而,咱之所以不咽這口氣,便是要叫南都這幫人知道,犯我太監者,雖遠必誅!要不然一個個總想把咱弄死,還有誰替皇爺辦事!……沒人替皇爺辦事,這天底下的事不都叫他們給做了主,好處全是他們,壞處全是咱皇爺的咧?!」魏公公憤憤不平,說話間夾了夾褲襠,剎剎癢。

生理上,他不是這個階級的。

心理上,他是實實在在融入進去的。

雖遠必誅肯定是大話了的,不過陳公公知道這是形容的意思,琢磨著也是這麼個理。

魏公公復問:「若咱這次被他們弄死,敢問陳公公,這南都還有咱太監的立足之地么?」

「這……」

內守備劉公公肯定是有立足之地的,但下面的人有沒有,真不好說。

試問,連鎮守中官都能給搞死,這東南半壁江山還有太監們騰挪空間么。

蘇杭織造太監可還擱杭州躲著呢。

魏公公再次強調,對這些看不起他們,不拿他們太監生命當回事的反動勛臣階級,太監們就要聯合起來去把他們打倒。

「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這就和掃地一樣,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

「聽著是這個理,可咱們是和他們尿不到一壺,可你也不能把事情這麼干啊?」陳公公知道小魏的苦心,他這是替當太監的出氣爭理呢,可此事真要做了,風險也實在太大啊。

魏公公一臉無畏道:「這件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什麼東風,什麼西風?

陳公公對此感到困惑。

魏公公略作解釋後,情緒高昂亦萬分誠摯道:「只要我們內廷中人人人團結,上下齊心,咱堅信,莫說他國公、侯爺,便是親藩閣臣,也不能撼我半分!……從此往後,也莫有人再敢視我等太監如螻蟻,視我等性命為草芥了!」

「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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