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763章 咱是借錢,不是要錢!

派對的人去做對的事。

西商因為年代久遠,在揚州形成了一個近乎「托拉斯」存在的集團勢力,這種勢力,本身就形成了一定的惡勢力,家丁打手數量之多,非一般大戶人家可比。

所以,想要又豪又霸的西商們老老實實的認領魏公公的欠條,就得有比他們還要惡的人出馬。

鄭鐸就是這個惡人。

其實,人鄭鐸雖是朝鮮人,但怎麼也算半個知識分子,在魏公公身邊算是儒將了。公公把人當惡人派出去,顯然不合適。

可誰讓鄭鐸的形象比曹文耀更符合惡人的氣質呢。

在遼東那會,鄭鐸打家劫舍的事可沒少干。

借錢這種事,跟打家劫舍其實也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非說有區別,就等於一個是牛身上拔毛,一個是把羊毛薅光。

徽商那邊,因為他們的文化水平高,又儒又商的,喜歡動不動就打官司,特別愛跟人說道說道,所以派惡人上門肯定不合適,必須得派個好人。

這倒不是說曹文耀是一個老好人,而是這位畢竟是正規中央禁軍出身,單從出身來看,要比馬匪出身的鄭鐸好上十倍。

文也好,武也好,兩撥人馬派出去,現在就看能給公公借來多少款了。

考慮到物價水平和人均財富,以及結合揚州資產階級收入現狀,公公這次是以人均借錢的。

俗稱,攤派。

不管大富還是小富,一律五千兩一家。

拿錢給條,童叟無欺。

和鄭鐸一起去下關的是一個標的公公親衛,還有兩標步兵,以及一標馬隊。

跟曹文耀去徽商聚集區小東門的也是差不多的人手。

這動靜,這陣仗肯定驚動了揚州官吏,第一時間,揚州城的大小官員就知道魏太監派了上千鷹犬爪牙進了城,頓時上上下下亂作一團。

……

徽商聚居地小東門屬揚州新城,這裡是一處新興的市場,和地處運河邊靠近鹽運司的下關被揚州人稱為大好佬住的地方。

大好佬,是揚州人對有錢人的稱呼。

潘家就是大好佬。

他家是徽州的,早在偽元時就做鹽和糧食的買賣。聽說祖上有段時間特別闊,把徽州一帶的稅都給包了。

改朝換代後,潘家的生意肯定受到打擊,畢竟能在蒙古人手下混得風生水起的,不可能不和蒙古韃子有勾結。

大明朝是驅逐韃虜的,潘家這種漢奸必然會被打擊。不過後來不知是走了哪位的門路,潘家雖然破了財,但卻沒此因一蹶不振,家破人亡。

成祖靖難時,當時的潘家家主把寶押在了成祖身上,為燕軍秘密提供了一筆軍餉。成祖登基後,自然對潘家極盡回報,給予便利。

經幾世家主經營,到了成化朝時,潘家的生意已列徽州糧商三甲之列。弘治年間改鹽法,潘家第一時間就從徽州來到了揚州開分支,從事食鹽專賣。經幾世運作,如今儼然成了徽商的龍頭老大,和西商那幾家大好佬明爭暗鬥的很。

潘家現任家主叫潘基,四十多歲,其有二子一女。

長子幫潘基打理著家中產業,次子則以讀書考取功名為己任,這是大多數徽商家族的選擇。

因為商人為賤業,再有錢,都無法得到官員和百姓真正的尊重。所以一個家族中,通常都是長子繼承產業,其餘的兒子則是培養讀書,以求考取功名。一旦功名在手,則可以揚眉吐氣,真正做到官商一家。

因而,世人都說徽商亦儒亦商,便是基於徽商對讀書重視的原因。

潘家現在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兒女又都已成人,潘基的日子不可謂不舒坦,但潘基卻從來沒有開心過。

因為他心裡清楚,表面上揚州城裡的官員對自己客客氣氣,其實還不是為了他家的銀子,若不是用金銀開道,怕自己連那些官員們的家門都邁不進一步。

就算認識南都的尚書、侍郎又怎麼樣,別人也不會因此對自己另眼相看。唯有家中出一個真正的功名,至少舉人,才能真正讓那些官吏對他家刮目相看。

幸好他的次子還算爭氣,在前年鄉試之中脫穎而出考中舉人,今年參加大比,據先生們講,此子很有可能會高中進士,看來以後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了。

想起次子潘越,潘基的心情立時變得舒暢起來,但是想到上午的事情,潘基的心情又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響午的時候,忽然有人找上門來,來人持的名貼是東林黨大佬、原漕運總督李三才的。

雖說李三才因為盜取皇陵木之事叫皇帝貶為平民,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東林黨還在,這天下人就誰也不敢小瞧了這位東林大佬。

因而,潘基萬分吃驚,也感到非常好奇,不知大名鼎鼎的李三才找自己所為何事?

要知道,平日里他潘家雖和官府交道,但卻是不分黨派的,從不刻意和東林黨,又或浙黨,什麼昆黨、齊黨結交,為的就怕哪個黨突然失了勢連累了他們。

現在東林黨的人無緣無故的找到潘家,還是李三才的名貼,這不能不讓潘基肉跳三分。

潘基努力回憶,自己平日小心謹慎,對各方勢力都有所了解,應該沒有做出得罪東林的事情。

這樣,心裡稍定些,又想如果是因為生意上的糾紛而得罪什麼人,對方請來東林替他出頭,那自己就算虧本也要讓對方滿意而歸。

誰叫他是平民百姓,東林黨那幫人是官呢。吃了虧也只能埋在心窩子里,無處訴苦去。

打著這念頭,潘基謙微的禮遇來人,將他請進府,沒想到對方不是要和他談什麼事,而是請他過幾天去南都,代表揚州商人向外守備衙門控訴遭到提督內臣魏太監欺壓之事。

這讓潘基感到震驚,坊間流傳的有關北京來的魏太監之事,他也聽說過,雖然對傳聞將那個魏太監描繪的無比兇狠感到好笑,但無風不起浪,想來那小太監確是有幾分兇惡的。

而且他也聽說了高郵和泰州等地發生的事情,就是瓜州和儀真等地最近也屢有魏太監爪牙橫行,公然敲詐勒索,肆意捕人。且聽聞魏太監已經到了揚州,據府衙人猜測,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據說知府大人就是怕那魏太監在揚州亂來,特意給安排到運河邊的醉元樓。不然那魏太監直接住在城內,倒霉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富戶商人。

觀那魏太監所為,便是不在揚州胡來,其封江舉動也損害到了潘家利益。畢竟,潘家除了做鹽業外,也做糧食和布匹、生絲等生意,這魏太監老霸著長江不給水運,江北的商人都得倒霉。

唇亡齒寒,潘基有些心動,但也不敢冒然做這出頭鳥,尋了借口將來人送人,和長子商量了一會,決定下午去徽州會館一趟,看看有多少同鄉收到東林黨的名貼,大傢伙對此又有什麼意見。

……

吃完飯,眯了會,又飲了杯茶後,潘基便從家裡出發前往會館。他家離徽州會館並不遠,不到二里地,管家原是準備讓人備車的,不過潘基卻說走過去,路上順便看看小東門的買賣情況。

當下,主僕幾人便出了門。

「老爺,我聽大少爺說那魏太監就在咱們揚州,他會不會到我們府上敲竹杠啊?」

三子在幾個僕役中非常的起眼,又黑又壯,只要瞅上一眼就不會再忘記此人。

因身板壯實,三子平時就充當了老爺的保鏢兼跑腿,過了年,老爺就準備讓管家替三子討個老婆。

「不要亂說話。」

一身平民百姓裝束的潘基笑著敲了下三子的腦袋:「太監咱們可惹不得,他們可是皇帝身邊的人,手底下有很多爪牙,你小子不要胡言亂語,說人家的壞話,萬一叫人家聽見了,老爺我也保不了你。」

潘基在家時穿的都是綾羅稠緞,但一旦出府,他就一定只穿布衣。他也常對家裡人說道做人要務實,萬不能因為有幾個錢就張揚。須知世間很多禍事,就是過於炫耀張揚惹出來的。

出門在外,尤其要注意這點。能穿的樸實些便樸實些,不要顯眼,這樣至少不會叫強人看中綁了票去。

「老爺放心,若是那魏太監敢對您不利,就算小的舍了性命,也要保老爺平安無事!」

三子毅然決然地說道,眼睛透出堅定之意。

他是潘基從鄉下撿回來的,其父母早已雙亡,若不是潘基收留,早淪落為乞丐,所以對潘基的收留之恩,他一直是銘記在心,發誓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老爺,誰要是敢碰老爺一根寒毛,他就跟誰拚命。

潘基對打小看著長大的三子秉性很了解,笑了笑,未說什麼。

主僕幾人繼續往前行,走了小半里地,卻見前面鬧哄哄的。主僕幾人正困惑時,就見前面的百姓和商販突然往他們這邊跑,三子眼尖,踮腳一看,叫了起來:「老爺,好多兵,好多兵啊!」

……

潘基主僕幾人沒能去成徽州會館,因為半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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