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640章 老師先死,弟子再死,此即大道

真的殺人了,確認無疑。

魏公公又摸出塊帕子,他不知道被射殺的是誰,他只知道必須有人流血。

於他老人家而言,他的仁慈永遠都是有選擇對象的。

如眼前那人,顯然不在他的仁慈範圍之內。

因為,魏公公不願意成為史書上帶過一筆的小反派,如那蘇州事件中的兩名公務員般——死了,還要被人恥笑,被人痛罵。

必須要有人死。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殺人,那他的下場會比眼前這位被射殺的更慘。

這,就沒有心理負擔了。

劉元珍的屍體讓人群如定格般沉寂。

數個呼吸之後,一個東林書院的弟子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喊聲:「恩師!恩師!」

可是,他卻不敢衝上前去抱,去拖自己師長的屍體。

他只敢在那哭叫。

伴隨哭聲的是抖動厲害的雙腿。

殺人了,殺人了!

人群陷入恐慌。

劉先生的身軀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血水不住往外流著,那一攤血跡距離人群是那麼的近,對於那些近在咫尺的人來說,是很恐怖的。

一個士子模樣的讀書人嚇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有著秀才功名的他,竟是失禁了。

幾個百姓也害怕了,他們見過死人,可沒見過死的這麼慘的。

劉先生的血,流得太多了。

幾個油混最是有眼力,一看不對勁,慌忙就往後退。

東林先生的死關他們何事呢?

拿人錢財不假,可沒說要送命。

「後退!」

殺人之後的狗太監爪牙們拿著弩箭,握著刀向前進逼著。

與這些武裝到牙齒的爪牙相比,對面的人群更像是手無寸鐵。

哪怕,他們手中有鋤頭,有扁擔,有鐵棍。

哪怕,他們的人數明明更多。

害怕與恐慌之下,人群下意識的就往後退去。

王秀才放聲嚎哭,他拚命的抽打自己的腿,可兩條腿卻好像生鏽般怎麼也挪不動。他雙目圓瞪,眼睛通紅,但射出的不是滔天的怒焰,而是驚恐欲絕的目光。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教誨自己數年的恩師屍體就在他前面不遠處,剛剛還和學生並肩前行的師長就在那裡,但他就是不敢動。

他的牙關顫抖得厲害。

「後退,後退,後退!」

舉刀的軍士並沒有停下,而是排成數排,惡狠狠的向前逼近。

人群不住往後退,擁擠,推搡,就那麼一點點的被逐出。

魏公公會殺人,但不是濫殺的人。

他只想要人群退出去,確保自己不會有事就行。

在他的授意下,持弩的親衛眼睛一直盯著那些看著像是領頭的士子,看著那些很容易「鋌而走險」的壯漢們。

只要,人群稍有異動,毫不留情的箭支就會將他們洞穿。

蛇無頭不行,群無首亦不行。

劉先生的死顯然讓衝進衙門的百姓和讀書人們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在如狼似虎軍士的威逼下,他們也沒有思考問題的時間。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不退就死。

也許,他們會反應過來,明白只要他們奮不顧身向前,這狗太監的爪牙再是厲害,也終究擋不住如潮的人群。

可惜,那樣肯定會死人。

誰也不願意枉死,哪怕他們中不少人是帶著殺人念頭來的。

魏公公從堂內走出,看著已經退到前院的人群,他知道,至少半個時辰,他是安全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牆角下的陰暗處,見著那躲在陰暗處正瑟瑟發抖的人時,他笑了。

那位,不是鐵心主薄么。

正要打聲招呼,要這位無錫最高主官再出面勸退人群里,耳畔,里許地外卻傳來了炒豆般的銃聲。

銃聲,讓魏公公的神情為之一冷,目光變得很陰暗。

……

被困在蓮蓉橋的大島準備給周圍的明國百姓一些警告,因為,他剛剛得到了上官的軍令。

在發現周圍有人試圖想要衝亂自己的部下,搶奪武器時,大島毫不猶豫的下了命令。

「舉銃!」

大島是用並不熟練的漢話對部下下的命令,哪怕他的部下都是倭人。

不但是大島,山本還有兵次郎他們,在訓練部下時都是以漢話傳令,從來不用倭語。

這個舉動,是大島他們在向主公大人表明自己的心跡。

他們,不是日軍,而是大明皇軍。

為了回到生他們養他們的家鄉,皇軍們必須要向魏公公證明他們的忠誠。

沒有什麼比同一種語言,同一種文字,同一種生活習俗更能證明忠誠了。

一百多皇軍向著人群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火銃。

「你們要幹什麼!」

「你們是官兵,怎的要傷害百姓!」

「……」

憤怒的百姓紛紛指責這些看起來既像官兵,又不像是官兵的軍士們,並沒有因為對方突然將武器對準他們就感到害怕和退縮。

人多壯人膽,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人群讓中心處小範圍的人群感到無比安心,也無比踏實。

大島沉默著,沒有試圖與這些指責的明國百姓說話。

部下們也沉默著,他們只緊緊握著手中的火銃,等著大島標領的開火命令。

這些魏公公從遼東帶回的大明皇軍們,心中也有怒火。

他們沒有犯錯,他們忠實的執行軍令,可明國百姓卻突然將他們圍困。這些憤怒的明國百姓往他們身上丟了許多石子和磚塊,一些看著像是無賴的傢伙更試圖搶奪他們的武器,然而因為沒有軍令,加之他們內心對於自己身份的某種自卑,使得他們即便是手上擁有可以瞬間奪走人命的武器,偏偏不敢還手,甚至都不敢破口回罵。

因為,他們喜歡罵的,容易罵出來的,還是家鄉的語言。

所以,他們情願閉嘴保持沉默,也不敢罵。

現在,他們終於得到命令了。

百姓的怒火可以轉換為攻擊,軍人的怒火同樣也能轉換為攻擊。

一百多支火銃舉了起來,黑洞洞的銃口隱藏著可怕的火焰。

包圍大島他們的人群沒有被充滿殺意的銃口威嚇住,謾罵聲此起彼伏,但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發現還是有一些人在悄悄的往後退。

這些,什麼人都有,他們不是怕了這些看似官兵的隊伍會開銃,而是覺得這附近人實在太多了,他們想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退了幾步後,發現身邊的人沒有退,又見那幫子官兵也沒有動,這些人有一些停了下來。

也許,這幾步距離能夠讓他的呼吸變得更輕鬆些。

大島將自己的指揮刀朝縣衙方向指了指,隊伍開始緩慢的前進。

他們已經在這附近停留了太久。

「別讓他們走了!」

「這幫人肯定是去救狗太監的,大傢伙千萬不要讓他們過去!」

「……」

有勇敢的市民一眼看穿官兵的舉動,他們呼號著再次擋在了隊伍前面,怒目看著這些老是不說話的傢伙們,一臉的無畏。

可是,這些官兵卻沒有停步,而是舉著火銃向著他們徑直前進。這一下,勇敢的市民也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

由不得他們不退,那一支支火銃抵著他們的身子,真的很嚇人。

情況,很快被東林眾君子們得知。

……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這支官兵,高攀龍很驚訝,據他了解,無錫附近的衛所沒有配備火銃的,再者,那些衛所也根本不可能過來。

眾君子們紛紛議論著這支兵是哪的,帶隊的又是哪個,嚷著明日就參他們一本,便是不參,也要找到他們的上官,把帶隊的給法辦了。

「左右不過百多人,許是那魏太監從京師帶來的,這會主人有難,狗腿子豈能不來救。」安希范猜的挺准。

「不能讓這些兵靠近衙門!」

高攀龍不可能被這支只有區區百多人的官兵嚇住,他讓趙敷教帶人去看看,設法阻止。

趙敷教帶著幾個弟子連同剛剛過來的一些城中士紳趕到時,那支官兵已經突進到距離衙門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並且還在向前推進。

趙敷教一看這樣不行,找到在這附近「指揮」的書院弟子,斥問他們為何沒能阻止。

這些弟子也有苦衷,畢竟官兵手中有武器,雖說他們沒有開火,可誰敢保證那些火銃就一直啞下去呢。

只是,這苦衷不敢對師長們說,要叫師長們認為弟子貪生怕死,那就前程盡毀了。

須知道,他們家中常年供奉書院,這才為他們在院中謀得學習之地,為的是什麼?

除了讀好書,還不是圖的東林黨在江南,在這天下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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