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594章 中標了

真是哼,有氣無力的哼。

滿是灰塵的柴房中,二叔孤苦無助的躺在那,身上滿是臭氣,邊上不遠處的柴禾旁更臭。

因為,那裡放著一隻凈桶。

二叔生病這段時間,可是連去茅房的力氣也沒有的。

三天過去,院子里沒有一個人來過。

二叔就那麼躺在那裡,頭頂上的蜘蛛網越結越多。

第四天的時候,隔壁有個老頭摸了過來。

人沒進來,就站在柴房外朝里望,試探的叫了一聲,他以為二叔死了。

如果人真的死了,這事就得報官府派人收屍,把屍體送義莊去才行。

要不然擱這,萬一發了可了不得。

他若是遠處的人也不打緊,壞在就住這店隔壁,所以,不能讓人死在這裡發臭。

二叔沒死,他答應了一聲。

聲音很微弱。

老頭聽了,眉頭皺了皺,探頭進去盯著二叔的身子看。

二叔也在看他,目光中滿是哀求。

他想這老頭能夠給點食物讓他吃,真是餓得不行了。

老頭看了一會,微微搖頭,繼而輕嘆一聲,道:「你倒是命大……不過你睡在這裡也無用,誰送與你吃?……今日我們鎮上的齊雲寺里施食,你不如到那裡去,或許還可搶幾個饃饃吃。」

「我不曉得那寺在哪裡。」二叔掙扎著坐起,「我也沒的力氣去咧。」

老頭道:「不去也得去,你若不去,只能餓死。」

二叔怔了下,有力無力道:「那……寺廟在何處?」

「出門往東走,不遠就是。」

老頭說完,捏著鼻子就走了。

這屋裡味道實在是難聞,站外面都受不了。

二叔在那又坐了會,他餓不過,不想死。那老頭說的沒錯,他不去討食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於是,支撐著想站起,可試了幾次,都站不直。

身子直打顫,兩腿酸痛無力,身上也疼,疼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終於,不能餓死的念頭讓二叔終是站直了,他找了根棍子撐著,拄著一步步緩緩挪到門外,然後一步步的往東走。

路上很多人都在看二叔,周圍的鄰居尤其多。

看到二叔能夠出來,鄰居們不由鬆了口氣。

二叔的樣子已經不是狼狽可以形容的,比凄慘還要慘。更要命的是,渾身發臭,走到哪,哪的人都掩鼻子閃到一邊,唯恐二叔會突然倒在他身上。

就這麼一步一步的緩緩挪動,別人走半炷香就能到的地,二叔走了足足一個時辰。

途中,好多次他都走不動了,可不敢坐下來歇,他怕一坐下來就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就靠在樹上,支著歇一會,然後提起精神再往前走。

到了齊雲寺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門口,好多要飯花子都在等哩。

那些花子都是附近的,說的話二叔也聽不懂,好在這些花子也不欺二叔,只是不准他靠近。

因為,嫌二叔身上臭。

二叔也不往人群中靠,他走到這兒已是筋疲力盡。他摸到寺廟的牆根下,一個人靜靜等著。

寺外僧人已搭起高台,放著不少供奉的物品。

未過多久,就有僧人上台行事,也不知念的什麼經,嗡嗡一陣後,總算把法事做完。

稍後就有小和尚將米穀、饅頭之類的食物從高台上往下拋,一邊拋一邊嘴裡念念有辭。

「施飯了!」

眾花子一哄而上,你爭我搶。

二叔發急了,這般搶法哪輪到他。

急得拄著棍子啷嗆向前,嘴裡嚷著給我點。

他一靠近,正在爭搶的幾個花子立時就走到一邊,可卻是什麼也沒留給二叔。

二叔不甘心,再往前,仍就如此。

直到摸到台下,味道熏得上面的僧人都受不了,一個老僧叫人給了他幾個饅頭,總算才把二叔哄回去。

吃了饅頭,二叔有了力氣,慢慢的倒是回過神來。

晚上原是準備回那店裡睡,偶聽不遠處有花子在說明日這廟裡有女眷過來遊玩,可以討些錢。

二叔一想自個已經這樣了,身無分文京里也回不去,不如先做個花子討些錢,攢了路費再走。

這麼一想,便直接睡在這山門處。

次日,果然有好多香客過來,女眷特別多。

今日可能是當地的廟會,除了上香的客人多,賣東西的,雜耍的,說書的也不少。

燒香的、閒遊的魚貫而入寺中,眾花子坐在前門,不敢進去,只等人出來,才扯住了要錢。

有那好善的還肯施捨,那不行善的便亂罵。還有一等婦女,被纏不過,沒奈何才舍幾文。一日到晚,會要的討三五十文,不會要的可能一文都沒。

二叔一來為瘡疼擠不過人,二來臉嫩不會苦求,要不是其樣子太慘,有過路的女眷看了可憐,給了他十來文,怕晚上仍要餓肚子。

好不容易得來的十來文,二叔可不敢用,有鑒於自個的褲襠都叫人劃破,他這回特意將銅子藏在了腳底板。

雖然走路硌人,但怎麼也不用擔心叫人偷去了。

就這樣,二叔留在了這齊雲寺外,一連討了六七天。

討來的錢加一塊也有五十來文了。

一日,來了個大戶家的女眷燒香,二叔在路邊給人家磕頭求打發,說自己不是花子,而是外地客人,因被賊偷了才害的病,身無分文,求人家可憐。

大戶家的女眷聽著可憐,竟叫人給了百十文錢於二叔。

二叔得了這百十文錢,高興的壞了,唯恐叫別的花子看到來搶,慌忙就塞進懷中,對著人家女眷的轎子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晚上,二叔獨自一人找了個僻靜處,借著月光把討來的錢數了下,發現有一百六十來文後,一顆心撲通直跳。

第二天天不亮,就離開了這齊雲寺,尋了個車馬行買票。買票前,倒是先去了個河邊把身子洗了,免得人家嫌他臭不給上車。

身上的瘡這會都結了疤,二叔知道只要結了疤,這病就能好,心裡也安定。

洗了身子,渾身舒坦。

再瞧衣服髒的不像樣,索性脫個光光,把衣服也給洗了。

然後又折了一些竹子把衣服架起來,就那麼光屁股往河邊一塊石頭上一躺,等著衣服干。

自個,也全當曬太陽了。

抽空,還在襠中找虱子,這一陣,虱子可把他老人家盯的不輕,癢的不行。

曬了半天,衣服總算幹了,高興的穿上衣就去買票。

上了大車後,二叔再想這大半個月的慘事,那眼淚又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把周圍的乘客瞧著都好生奇怪。

二叔這邊上了車,京城裡,良臣正在和姘頭道別。

「我娘用了你獻的菊花涼後,毒瘡一下就好了,不疼也不癢了,叫我好好謝你呢。」壽寧有些不舍良臣離開。

「咱做奴婢的哪能讓娘娘來謝呢,為娘娘分憂是咱做奴婢的本份……再說,你娘不就是我娘嘛。」良臣也很高興,甩了甩頭髮。

「我娘關你什麼事。」

壽寧白了他一眼,這才注意情夫脖子上金光燦燦的。

「怎麼樣,好看吧?我特地請人打的,足金的呢。」

良臣特別滿意脖間這根大金鏈子,足有三兩重呢。

這金鏈子讓他特別有社會人的感覺,打今往後,他魏公公的逼格就會騰騰往上漲,走哪都拉風。

壽寧無語,金飾她見得多了,可卻從來沒有見人把金子打成鏈子戴的。不過別說,看著真是蠻好看的。

「你真的要走了么?」壽寧依依不捨。

「不能不走了。」良臣也想留,可天不留他,人留他也沒用啊。

「噢。」

壽寧沉默了一會,突然指指自己的肚子,低聲道:「中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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