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564章 咱家心情好,包你的場

左安門外是天子腳下流動人口最多的地方。

國初,這裡是一片荒地,除了蘆葦盪就是泥沼地。

時至今日,尤其是嘉靖年間擴建外城之後,左安門外倒是越來越熱鬧,漸漸的成了京師最大也最有名的「貧民窟」。

人多了,這房子就多。

從城牆上朝外看,那是各種私房相連,一片又一片,足足蔓延了二十來里地。

建築多以平房為主,難得幾棟二三層小樓。

前幾年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曾想清理這塊區域,因為這些私房的搭建影響到了京師安全。

兵部認為,若是有外賊入寇京師,這些城外的民房稍稍一拆,就能為外賊提供源源不斷的攻城器械,嚴重威脅城牆守衛。

並且,這些民房都是私搭私建,大多是木質結構,極易引起火災。一旦燃起大火,必將波及城牆。

兵部不是杞人憂天,事實上正統年間的瓦剌入寇和嘉靖年間俺答入侵,當時北京城(現內城)外的居民住宅就被蒙古兵大量拆毀,用於建造攻城器械及烹煮食物。

雖然爾今蒙古人再也泛不起波瀾,對大明構不成威脅,但兵部的有識官員還是注意到了城外的潛在危險。

在兵部的推動下,朝廷終下令順天府和兵馬司負責清理左安門外。

可是,順天府和兵馬司倒是有心把這個治安很差的區域清理掉,奈何阻力太大。

阻力便是來自於那些房東。

能在天子腳下亂搭亂建,沒有一定的權勢背景,顯然是做不到的。

左安門外這成片私房,除了少部分當地人修建外,大多是京里有錢人在這修的。除此之外,最熱衷在左安門外建房子的就是宮中太監們。

當然,有錢人和大內公公們在這裡蓋房子肯定不是為了他們自己住,而是用來出售或出租的。

一間院子拆成十幾家,每年租金可是十分可觀的。

每到月底,左安門進出的馬車就會多起來,住的久的人都知道,那是城裡派來收租的。

這要是叫順天府和兵馬司拆了,那得砸了多少人飯碗,斷了多少人財路?

更不提,有很多房東是宮中的公公。

順天府和兵馬司真敢強拆,轉眼公公們就能到皇帝那哭訴,到時倒霉的還不是他們。

於是,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魏公公也覺這城外太亂,想當初他剛進京時,就覺這種城中村十分的不好,甚至於產生了將來借用二叔的權勢搞房地產開發,給大明朝的首都好好規划下。

現在,事太遠,沒興趣。

要說對這左安門外,魏公公其實是有著無比親切感的,前世他就特別喜歡出入各種城郊結合部,從中尋找需要安慰的寂寞之心。

很多時候,廉價的才是最高尚的。

因為,大眾是貧窮的。

這世間,唯有為人民服務,才是人民群眾津津樂道的好事。

咱家可不能帶有色眼鏡看待那些人。

魏公公的視線從那些拉客的「黃牛」和皮條客身上挪到了後面。

「公公,不遠了,您……您知道地……」

胡廣和沙千刀捂著豬頭,齜牙裂嘴的賠著笑。

「咱家知道什麼?」魏公公不愛聽這話,把眼一瞪。

「是,是,小的這就前面帶路,管保叫公公抓到那禍害精。」胡廣生就凶神惡相,說到「禍害精」三字更是咬牙切齒,看著真是替魏公公的遭遇痛心、氣憤。

沙千刀也是路見不平,一定要拔刀相助的模樣。

魏公公嗤鼻一笑,懶得聽這兩倒霉蛋廢話,他可是憋著一肚子勁要找那潘寡婦算賬呢。

那娘們壞的不是規矩,而是人心!

更是壞了他魏公公對於記憶深刻最美好的回憶。

原本,乃是一件極好的事。

偏生弄成那樣,他魏公公要不跟這娘們說道一番,也枉披了身上這身青袍。

不過,怎生卻有種衣錦還鄉,迫不及待想要顯擺的感覺呢。

這感覺,還挺美妙。

……

上下五千年,唯黃賭不變。

左安門外藏污納垢,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最多的兩樣東西就和黃賭有關。

賭場、賭檔和低廉的窯子,乃至更便宜的半掩門,是左安門一大特色。

前者,多少人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一夜送進去,欲哭無淚。

後者,卻是滿足了數以萬計囊中羞澀的精壯漢子們,有效降低了京師強姦案的發生率。

這裡,是達官貴人眼中的貧賤之地,卻是無數人眼中的聖地。

就京畿一帶難得進趟京城的人而言,回去吹噓他在左安門外睡過一晚,可是難得的本錢,也是難得的談資。

產業興盛,自就造就了一大幫從業者和經營者。

有上游,有中游,有下游。

王乾娘算是這個產業的中遊人士,她是土生土長的上元村人。

得益於離城門最近,上元村的房子很搶手,連帶著賭檔和窯子也多。

年輕的時候,王乾娘就看中了商機,做起了半掩門。

後來,覺得這樣太辛苦,錢是來的多,可身子也累,索性升級。

她將自家的小院租給了別的姑娘,而她則負責拉客。

這樣,既能得到房租,又能得到抽頭,還不用累,比之原先要輕快多了。

三十多年間,王乾娘的院子至少數十位姑娘借住在此,她們自力更生,靠勤奮與毅力努力掙錢,書寫著一個又一個美麗傳說。

很多姑娘在王乾娘家的小院重新審識了男人,從溫飽邁向小康,得到了新生。

潘寡婦是王乾娘小院的最後一位租客,也是工作最久的,足足三年了。

她也是本地人,丈夫去世後沒錢花,又好逸惡勞,便在王乾娘的指點下做了這個生意。因為其面相不錯,生意在同行之中不算最好,也是不差的。

受同行間的風氣沾染,潘寡婦和王乾娘也學了不少壞。

她們特別喜歡坑蒙那些外鄉來的嫩雛,一旦宰到一個,就能得不少錢。不過,這外鄉的嫩雛一年到頭能叫她們碰上幾個,所以大半時間還是正經做生意的。

兩人合作一直很愉快,可這幾天王乾娘卻不痛快了,因為潘寡婦竟然不做生意了。

沒生意就沒錢,沒錢就沒好日子。

潘寡婦不幹,王乾娘肯定要說她,連著兩三天都在院子里說怪話。

潘寡婦聽得可煩了,索性掀起帘子沖王乾娘道:「丘全那沒鳥貨,弄得我都不下了地,怎的接生意?……你要有本事,自個接去,少在這裡指桑罵槐,我又不欠你的。」

說話時,步子扯大了,頓時有了痛感,不由眉頭輕顰,暗罵那丘雜貨下手真不知輕重。

罵完,又自哀自憐,好好的客人不接,偏要伺候那種人,也活該她吃痛。

可不接又不行,真是……有苦說不出。

王乾娘聽了這話不樂意了,把個手中的碗朝窗戶檐上一擺,就咧起來了:「這說的甚話?昨叫不欠我的?你吃的喝的不要錢啊,你住我這地不用交租啊?……你不幹活,難不成要老娘我養你不成!」

潘寡婦也不是怕事的人,也是起了一肚子氣勁,暗自使勁提了腹部,嗆了回去:「我是少你飯錢了,還是少你房錢了,要你說這多廢話!……老娘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幹,樂意,要你管這麼多……你再這樣,我就轉別人家去了。」到最後,竟是說了句狠話。

這話一說,王乾娘頓時泄氣,賠笑道:「昨說這氣話,我也就啰嗦幾句,沒啥壞心。」她倒是真有點怕,潘寡婦便是懶些,可樣貌真是不錯,來過的客人都說好弄,這要是轉到別人家去,她上哪去找這麼好的姐兒。而且,一時半會,也沒個人來接這房,空一天,她就虧一天呢。

「你氣我還氣呢,要不是你非讓我去陪,我能叫弄的下不了地么!」潘寡婦越想越氣,「那貨怎麼辦的事,你心裡沒數?」

「丘公公弄的狠了,咱下回不接他便是。」

王乾娘有些理虧,這事說起來也是她的錯。丘全那傢伙在上元村這一帶,可是臭的很。是她為了有人照應,才死活勸潘寡婦去伺候這閹人的。

潘寡婦沒好氣的哼了聲:「我不接,你接么?」

「……」

王乾娘訕笑一聲,「這不人丘公公看不上我一老婆子么,真看上婆子我,怎麼也要把人伺候好。」

潘寡婦聽了這話,不由冷笑一聲,譏諷道:「姜是越老越辣,你這塊老薑,人丘公公怎麼會看不上呢,你要願意,我現在就去跟丘公公說。」

「別,別……我說笑呢。」

王乾娘被說的沒了脾氣,怏怏的。她這身老骨頭可不比當年,真要叫丘全那鳥人拿五個爪子亂來,得折騰個半死。

「沒事少來煩我!」

潘寡婦見王乾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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