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497章 另外一筆賬怎麼算

馬廠的廠工很多,卻誰也保不住廠長。

因為,他們打不過。

能打的和敢出頭的都摞在那呢,你叫我喊的疼的身子都扭曲了,剩下那些誰個還敢亂動,一個個都遠遠躲在一邊隔岸觀火呢。

厚道些的在那咒罵幾句,為廠長叫幾聲冤,說魏太監欺人太甚,不厚道的說不定的還嫌那太監下手不夠狠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馬廠也不例外。

不是每個廠工都心甘情願叫楊廠長壓個十來年的。

魏太監下手還算知輕重,也沒多為難那些廠工,只將冒頭的痛揍,餘下的一律不管。

冤有頭債有主,良臣的腿是誰打斷的,他就找誰。

逞英雄被反殺後,楊廠長在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後,果斷的選擇服軟,願意向魏良臣賠錢賠禮。

魏良臣卻不理會他,只叫人將他扒光,然後牽在馬後拖了出去。任他楊廠長怎麼叫,怎麼求饒,都當未聽見。

這真是奇恥大辱,楊廠長剛被拖出去時,內心是拒絕且抱著幾分索性死了算了的念頭,可是,在轉了一圈後,他下意識的開始計算起前面拉他馬的步伐節奏。這樣,可以有效的跟上,而不致於被馬拖拽倒受活罪。

你又痛痛快快打傷一頓,楊廠長也認了,畢竟自個親手打斷了這小子腿,可眼下算什麼事?

窩心窩火,又後悔。

楊廠長後悔的不是剛才充英雄,也不是去年打那小賊太狠,惹來對方報復,而是不應該穿這條紅褲衩。

顏色太過鮮明,也太過丟人。

看著小賊騎在馬上趾高氣揚,不時瞟一眼自己的模樣,楊廠長內心無比悲哀。

有那麼一瞬間,他倒是佩服這小賊來。

為了報復自己,竟然舍了命根子入宮做太監,單論這份心性,這小賊倒是不比鑽人褲襠的韓信差,也不比梁山泊上的好漢們差。

佩服完,自是將對方罵得墳頭冒火。

尤為可氣的是這小賊有備而來,竟然帶了幾面銅鑼過來。

走一路敲一路,要百姓都出來看。

看什麼?

看他堂堂馬廠的廠長跟只猴子一樣叫人耍么!

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委屈的淚水在楊廠長的眼眶中打轉,特別是看到那個附近村子裡,和自己有一腿的小寡婦瞪大眼睛看自己時,那真是……

因為兩手被綁著,有時節奏沒掌握好,楊廠長不得不大步緊跟,或者小步快跑,這樣一來,胯下不免一甩一甩的,他是要臉面的人,那羞燥勁,當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

誰來救救我!

這會要是有人能救得了他,楊廠長認他當爹都行。

可是,沒人能救得了他,因為管他的和能救他的人遠在幾百里外的京師呢。

現在就算有人插翅飛去京師報訊,等救兵趕到,黃花菜都歇了。

飛地,有好也有壞。

好在隨便撈,壞在出事了沒人救。

楊廠長恨,一恨沒鳥的偷馬小賊這般戲辱他,讓他顏面丟盡;二恨手下這麼一大幫子人竟然干不過三十來號人。

然而恨和後悔都沒用了,楊廠長也顧不上其它的,他的兩手緊緊拽著褲衩,生怕一鬆懈就赤條條的見人。

紅色的褲衩再難看,也是他最後的遮羞布了。

魏太監真要做絕,扒光他又如何?

附近的村民可是頭回見著這新鮮事,尤其是當事人還是一向欺負他們慣了的馬廠楊老黑。

這些個村民平日沒少被楊廠長欺負,以各種名義讓他們上貢,要不然不是占你家地,就是放馬到田裡糟蹋。報到官府,也管不了,只能忍氣吞聲。

如今,卻看到這一幕,那真是一個人看了不過癮,得呼親喚朋,拖家帶口來看。

周圍傳來的鬨笑聲剌的楊廠長心疼,可他沒臉看。他知道這些個村民現在個個都在看他笑話,沒一個良心好的。肅寧縣也是不指望了,那幫人看笑話還來不及呢。

良臣悠然騎在馬上,一點也不怕有人路見不平,因為,正如地方管不了他魏公公一樣,這楊廠長同樣是沒人管得住。

換句說法,他和楊廠長都有「治外法權」,超脫於大明地方行政體系之外。

這兩人,於地方而言都是狗,可打不得。

沒法子,狗後面的主人是地方得罪不起的。

如今,兩條狗掐起來了,你說地方會不會來問呢。

肅寧知縣顏良本就不是強項令,要不然也不會對他魏太監畢恭畢敬了,所以依顏良的性子,聽到這個消息後多半不是掉茅坑,就是馬上風,反正打死他也不會替楊廠長出頭的。

只不過,良臣也不敢真把這楊廠長打死,人家再不入流,也是體制內的人物。

倒不是說良臣沒這個膽子,要論起來,洪太主還是大明體制內的官二代呢,人家爹可是正兒八經的大明都督,可還不是說殺就殺了。

殺人,他是不怕的。

只是他不想沒幹正事前先惹麻煩。

太僕寺的上頭可是兵部,當下的本兵堂官李化龍那是連楊鎬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以他魏公公如今的份量對上朝堂大佬,不是智者所為。

把人戲辱一下出出氣,爾後再敲筆竹杠,順便嚇唬下楊家人,給大姐春花撐撐腰,這事也就可以了,沒必要非要殺人。

沒有哪只雞比楊廠長這隻更好的了。

……

楊六奇和妻子魏春花打梨樹村回來後,一路上就生著悶氣,妻子魏春花看在眼裡,知道丈夫氣什麼,都不敢跟他說話。

馬車速度不快,拉車的馬是有年頭的老馬了,所以他們比良臣足足慢了半個時辰才到村口。

「少爺,前面有熱鬧咧。」

楊六奇的車夫發現前面有好多人後,忙把馬車喊了靠邊,拿煙袋敲了下車箱。

「什麼?」

楊六奇將腦袋從窗戶中探出,遠遠就見前面圍了好多人,不由大是奇怪,不知道發生什麼。

車夫一邊抽著煙,一邊站了起來朝前面看,不一會,有些驚訝地說道:「少爺,那個不是馬廠的楊老黑么,他怎的叫人脫光了遊街呢?」

「還有這事?」

楊六奇可是知道馬廠楊廠長的厲害的,趕緊從車裡跳出爬到車夫邊上踮腳看過去,果然,不遠處楊老黑正被一幫人牽著遊街呢。

「誰這麼大膽?」

楊六奇很是震駭,那楊老黑雖說官不大,可在馬廠這片那真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其凶名甚至府里都有聞呢。

「嘿,楊老黑也有今日……」車夫笑了起來,突然怔了下,扭頭指著一個騎馬的身影對自家少爺道,「那個不是魏家老二么?」

「啊?」

楊六奇順著手指看去,呆住了,那人還真是妻子的兄弟魏良臣。

他怎麼跑這來了,又把楊老黑抓了呢?

楊六奇震驚同時,妻子魏春花也將身子探了出來,發現是自家兄弟後,不由失聲道:「呀,是良臣啊!他幹什麼呢?!」

見自家少爺發獃,車夫不由問了聲是去看看魏老二弄什麼鬼,還是直接回家。

楊六奇看了一會,眉頭皺了皺,吩咐車夫直接趕車回家,然後不動聲色的回到車箱,將妻子摟在懷中,取出那隻銀鐲子又戴到了妻子手腕上。這隻銀鐲子是他剛才從魏家離開後,直接從妻子手腕上扯下來的。

丈夫的舉動讓魏春花很是困惑,連連搖頭:「相公,不行的,回去婆婆要收著的。」

「沒事,以後你天天戴著,娘那裡我去說。」

楊六奇笑了笑,抓著妻子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目光滿是對魏春花的憐愛。

……

大姐和楊六奇的馬車進村時,良臣就知道了。

他特意讓人牽著楊廠長在楊家所在的院子外面遊了一圈,什麼話也不用對楊家說,也不必說,他相信楊家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從中看出他魏太監的能量。

大姐以後還是要在楊家生活的,這一點良臣無法改變,所以,他也只能如此委婉的提醒楊家善待大姐了。要不然,他是可以直接欺上門將楊家老小一頓臭罵,甚至打一頓都可以,然後呢?

楊廠長有然後,在外面凍了一個時辰後,他得到了魏公公的善意。

一床棉被裹在了他的身上。

凍的臉發青,嘴發紫的楊廠長發誓,這床棉被是他這輩子最溫暖的所在。

看著那小賊太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喝著自己的好茶,楊廠長不知為何,竟然沒了怒火,甚至連氣都生不起來。

他耷拉著腦袋,緊張的看著地面,想知道這小賊還想怎麼折磨他。

不想,小賊竟然不再折磨他,而是拍著他的腿問了句:「咱家這條腿值多少錢,你自己說。」

聞言,楊廠長如釋重負,他就怕小賊不談錢,那樣的話真不好辦。

「小的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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