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問心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陳默教子

年關下起了大雪,這個冬天的降雪量不多,但也不是太少,至少明年不會像興平元年那年一般大旱,加上這場大雪來看,明年的年景不會太差。

風雪籠罩下,長安城的夜晚依舊能夠感受到濃濃的生氣,街道上巡視的將士會在街道盡頭的衙署停歇烤火,溫暖的光芒自窗欞間滲透出來。

壁爐的火光將房間烤的溫暖如春,天色已經暗淡,但尚未到休息的時候,房間的床榻上擺著桌案,已為人母的娟兒皺著小臉跟初步融入這個家庭的貂蟬下著連珠棋,不時的抬眼看看對面美的讓人有些自卑的小妾。

房間的另一端,陳默疏懶的躺在寬敞的浴桶中,雲思幫陳默擦拭著身體,蔡琰坐在窗邊縫著刺繡,在她身邊,年幼的陳晉已經打起了哈欠,小傢伙早晨習武,上午讀書,下午還要學數術,一天的時間幾乎排滿,此刻放鬆下來,早已困頓不堪,小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的感覺。

「娘,為何要讀書習武?」小陳晉抬眼看著蔡琰。

「為何要讀?」蔡琰怔了怔,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生於書香世家,父親是當世大儒,哪怕身為女子,自小也會學習,讀書似乎是生來便該如此,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為何要讀這種事,蔡琰還真沒想過。

「是啊~」小陳晉點點頭道:「所有人都要讀么?」

「應該不是。」蔡琰搖了搖頭,書簡的珍貴,對許多人來說,醫術千金也不為過,便是在世家之中,很多書籍也是異常珍貴的,尋常人家,恐怕想讀都讀不了。

「那晉兒為何要讀?」小陳晉不滿道。

「讀書可以明萬物之本……」蔡琰作為才女,道理她可以說一大堆,但還沒說完,便見小陳晉已經趴在她腿上睡著了。

「正好無事,明日我來教他吧。」陳默不知何時,已經披上了衣服過來,看著酣然入夢的兒子,陳默伸手將他抱起笑道。

「嗯。」蔡琰臉上泛起一抹笑容,夫君之才,學貫古今,由夫君來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可惜陳默平日里忙於公務,少在家中,小陳晉多數時候是跟著蔡邕或者由蔡邕請來的老師學習的。

陳默從屋外將乳娘叫來,把陳晉抱走,對著四位妻妾道:「天色不早了,大家也各自休息吧。」

雖然偶爾陳默也會荒唐一下,但多數時候還是很克制的。

今夜正輪到蔡琰來陪陳默歇息,雲思知趣的帶著娟兒和貂蟬退出去,床鋪已經被貂蟬和娟兒鋪好,蔡琰幫陳默除去了外衣,而後熄燈,夫妻相擁而眠。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小陳晉醒來的時候,卻被告知今日不必去習武讀書,而是被帶到陳默面前。

「見過父親。」小陳晉一板一眼的對著陳默行禮。

「今日歇息一下,便不用讀書了,跟我來吧。」陳默點點頭,帶著蔡琰和陳晉坐上馬車,徑直出了長安城。

「父親,我們這是去何處?」陳晉有些興奮地趴在窗口,看著街道上往來的人群。

「帶你去過一過其他人的生活,從今日起,我們住在鄉間,你也不必讀書習武,不過卻也要分作一些家務。」陳默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微笑道。

「嗯,晉兒會的。」陳晉興奮地點點頭,所謂家務,應該便是端茶倒水吧,平日里家中僕役所做之事而已,他也會。

「夫君……」蔡琰有些擔憂的看著陳默。

「無事。」陳默搖了搖頭笑道。

馬車一直行到灞橋附近,這裡有一處農莊,算是陳默的私產,同時也是一處情報傳遞之所,庄中的百姓都是天網負責整理信息的人,平日里也會勞作務農,看上去,與尋常莊園沒什麼區別,但這裡暗中的防護可不少。

陳默帶著妻兒來到一處還算整潔的院落前。

「父親帶孩兒來這柴房是為何?」陳晉有些好奇的看著院落里養的雞仔。

「這不是柴房,是民居,接下來半月,你與為父還有你母親便在此處居住。」陳默帶著妻兒進入房屋,換上了粗布衣物道:「不讀書的人如何生活,我們便如何生活。」

陳晉懵懂的點點頭,看著這窄小的房屋,心中有些不適,但想到不用讀書,住的差一些,也就忍了。

「早膳尚未吃,一會兒為父便要做早膳,你去抱些乾柴過來,就在那邊,已經劈好了,我兒搬來便好。」陳默指了指院落中的柴堆,微笑道。

「夫君,這等事該由妾身來做。」蔡琰拉住陳默。

「夫人會做?」陳默笑問道。

這……

蔡琰無奈的搖了搖頭:「夫君,晉兒不過一時戲言,夫君何必如此認真?」

「有時候,孩童的話可不是戲言,我們為人父母,便是其引路之人,未來該如何走,該走怎樣的路,要他們自己來選,而非我們強迫他們去走。」陳默笑道:「他若要繼承我之家業,需先知民間疾苦,若連這些都做不到,他日為一方諸侯,如何能夠做到恤民?這可不是書中看看便可。」

「夫君乃世間英雄,怎可親自做這些事情?」蔡琰苦笑道。

「人生於世間,其實都是為三餐溫飽而活,有何不可?」陳默擼起了袖子,架起了釜笑道:「夫人只知我幼年家貧,但如何貧苦,夫人大概不知吧,這生火造飯,下地耕田,或是街頭營生,為夫都懂的。」

蔡琰聞言,也只能苦笑著幫忙,小陳晉突然來到新的環境,有些興奮,對於陳默的要求也頗有興趣,當下便一趟趟的抱來一根根柴火,看著陳默在灶邊生火開始造飯。

「雞窩裡有雞子,去拿兩顆過來。」陳默一邊淘粟米,一邊指了指雞窩的方向。

「好!」

不一會兒,看著被母雞攆著滿院亂跑,哭爹喊娘的兒子,陳默笑的很開心,一旁的蔡琰卻是心疼的上前驅趕母雞離開。

小陳晉拿著兩顆雞子過來的時候,小臉上還掛著淚痕。

「以後先把母雞引走再掏雞子。」陳默一邊做飯,一邊笑道。

「父親,為何不殺了那雞!?」小陳晉恨恨的道。

「它的孩子給你吃,你確定要殺它?」陳默笑問道。

「孩子?」小陳晉不解的看了看手中的雞子道。

「是啊,院中那些雞仔便是自雞子中出現,對於它來說,這雞子就是它們的孩子。」陳默點點頭。

「那……我不吃了。」陳晉連忙放下雞子。

「對於雞來說呢,它最大的價值便是產雞子,若是我們不吃雞子的話,一來我們會餓肚子,二來它也沒了價值,就只能拿它來燉湯了。」陳默笑道。

「雞湯么?」小陳晉咽了口口水,隨即搖了搖頭:「父親,這是否有些殘忍?」

「物競天擇,此乃萬物生存之道,我要每天能吃雞子,所以養它,但有一天它不再產雞子的時候,我為何還要養它?」陳默笑問道。

半個時辰之後,陳默做好了早膳,粟米加上雞子,相比於如今的陳家來說,這早膳單調而乏味。

「父親,不好吃,孩兒想吃蛋羹,羊奶,果脯,糕點~」小陳晉吃了雞子之後,粟米飯實在難以下咽,這跟陳家的飯食相比,根本難以下咽嗎。

「那是讀書人家的食物,不讀書的人家,吃的就是這些。」陳默一邊笑,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做飯這種事,陳默也只限於會做而已,要跟陳家的廚工比手藝,陳默自然差了太遠。

小陳晉看著津津有味吃著粟米飯的陳默,猶豫了一下,繼續扒了幾口便不吃了。

農家冬季是比較清閑的,這若是趕上春耕的話,自然不用四歲孩童下地,但也不會太快活。

接下來,陳默一家三口在這裡住了三日,每日吃粟米飯其實在如今這年景來說,已經不錯了,可不是所有人家都能有餘糧,睡的也是干硬的木板,連榻都不能算,每日幫忙幹些雜活,一開始或許因為新鮮感,還覺得有趣,但三天下來,陳晉只想逃離這樣的生活。

畢竟相比於陳默幼年的困苦而言,陳晉自幼錦衣玉食,這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對於一個自小錦衣玉食的稚童來說,突然過上這種為三餐奔忙的日子,實在難以承受。

第三日傍晚,小傢伙坐在雞窩旁,突然低聲綴泣起來。

「爹小時候,就是這般過來的。」陳默不知何時出現在陳晉身邊,微笑道。

「父親過了幾日?」小陳晉看向父親。

「十年吧,最後一年,遭了兵災,帶著你祖母被驅趕,為了一塊兒粟米餅,爹九歲便殺人了。」陳默看著遠處悵然道:「後來遇到你師公,日子才算好過了一些。」

「孩兒是不是很沒用?」陳晉偷偷地看著父親。

「人與人的覬覦是不同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那日你問你娘為何要讀書?說小些,便是為了能活的奢侈一些,不必每日為三餐奔波,活的體面,往大了說,人這一輩子,溫飽之後,總想做些什麼事,你什麼都不懂,空想做事卻不知從何處入手,豈不可悲,說普通些,能夠心平氣和的與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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