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楊飛約上王海軍，帶著姜子強，一齊上樓，來拜會吳三省。
吳三省剛吃過早餐，正在讀報，見到楊飛他們到來，摘下眼鏡，笑道：「楊飛同志，你來正好，我正想找你談談話。坐下說吧。」
王海軍恭敬的道：「吳記好。」
吳三省點點頭：「海軍同志來了，也坐吧。」
姜子強穿著一身警服，肩章閃閃發光，惹人注目。
吳三省看了他一眼，笑道：「我這次來，沒要求公安廳派這麼高級別的警衛吧？這位同志，你怎麼來了？」
姜子強連忙說道：「吳記好，我是姜子強，這次是隨同楊飛同志來吉西的。」
楊飛補充說道：「我和姜哥是好朋友，也是好鄰居。他老家是吉西的，我這次來吉西，就把他也拉上了。」
「哦？是嗎？」吳三省嗯了一聲，「正好，你們三位，一個是吉西的領導，一個是吉西的投資者，一個是吉西的本地人，我有些疑惑，正好請教三位。」
楊飛等人連說不敢，請領導明示。
吳三省微微沉吟，說道：「你們覺得，發展吉西，最重要的發展點在哪裡？」
這個題目太大了，楊飛並沒有馬上回答。
楊飛是體制外的人，他答不答，答得好不好，無所謂的。
但王海軍和姜子強兩人，卻比高考時還要凝神以對，彷彿在做人生最重要的一場答卷。
的確啊，大領導的一個問題，看似隨意，但對下面的人，卻是一個無比重要的機會。
要是回答得好了，說不定就進入了大領導的觀察圈，那是平時十倍百倍努力也換不來的！
所以，這個問對，比一切的高考、國考，還要重要。
王海軍想多沉思片刻，但又不敢多想，怕領導久等，同時也顯得自己猶豫、無能，而不思考就回答，也會顯得你膚淺和敷衍。
略微沉吟之後，王海軍說道：「當然是農林業和旅遊業。」
吳三省不置可否，自顧自地說道：「要發展南方省的經濟，難點和重點，就是在吉西！全省經濟一盤棋，南方省的經濟起飛點，有兩個，一個是以省城為核心的中心圈，一個便是以吉西為中心的西部圈。」
王海軍深以為然，頻頻點頭：「吳記說得對，吉西地區的發展，拖了全省發展的後腿。」
吳三省沉聲道：「越是落後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績！所以，我們未來五年計畫里，吉西是我們工作的重中之重。」
他又道：「海軍同志，你剛才說，吉西的發展點，是農林業和旅遊業？」
王海軍道：「是的，吉西的地理位置，還有森林資源，以及豐富的自然地貌，決定了我們的發展定位。」
吳三省嗯了一聲，問姜子強道：「你是本地人，你有什麼想說的？」
姜子強正襟危坐，腰桿挺得筆直，頭擺得端正，聽到問話，便起立，敬立：「報告領導，王市的建議，正是我想說的。」
吳三省微微一笑，壓了壓手：「不用這麼緊張，坐下說話。」
「謝謝領導！」姜子強直挺挺的坐下來，雙手規矩的放在膝上，說道，「吉西有優美的自然風光，還有獨特的地形地貌。吉西擁有南方特有的喀斯特地貌，俗話說，聚沙可以成塔，滴水可以穿石。這些地貌，是高達億萬噸的水量，持續沖刷大地億萬年才形成的。大地溶蝕、山嶽重塑，新的景觀不斷產生。我們有這樣現成的地埋優勢，何不借勢而為，發展旅遊產業？」
楊飛聽了，心想好傢夥，姜子強這是有備而來啊！
姜子強見吳三省聽得認真，便又道：「既然定位為旅遊產業，那就不能搞太濃重的重工業發展，因為那會破壞生態平衡。所以，只能發展農林產業。這和旅遊產業，是相得益彰的。」
吳三省道了聲：「嗯，不錯。」
他又問楊飛道：「你是我省著名的商人，以你商業的眼光來看，吉西的發展點在哪裡呢？」
楊飛道：「以農林產業為支柱產業，用以富民。再輔以旅遊產業，用以帶動當地第三產業的發展，用以強市。我意以為，吉西不僅不應該引進重工業，還要限制高樓大廈的濫建。優美的旅遊環境，並不需要太多鋼筋水泥和重工污染。清潔、舒適、服務，才是最重要的。」
吳三省的手指，輕輕敲打腿部，微微偏著頭，似在沉思。
他並沒有表態，只是問道：「楊飛同志，你今天還要去調研嗎？」
楊飛道：「是的，我還要跑幾個地方。」
吳三省道：「一起吧！我也要調研。這樣，我們半小時後出發，可好？」
楊飛道：「好。」
從房間出來，姜子強捏緊的手，這才松下來，手心裡全是冷汗。
楊飛看了他一眼，笑道：「姜哥，你表現得很好。」
姜子強苦笑道：「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面對大領導，心理壓力特別大，生怕說錯了一個字。讓你們見笑了。」
王海軍道：「吳記是不是主張發展工業？我們是不是都答錯了？」
楊飛沒有回答，他回答不了。
經濟工作，按道理來說，應該由唐明德主持。
但吳三省管宏觀，可以調研，可以指導，可以定調子。
在這個話語權上，吳三省說了算。
就像王海軍和許忠華一樣，吳三省和唐明德，又何嘗不是在明爭暗奪？
只是這個中情由，不足為外人道也。
權術的競爭，比起商業的競爭來，其殘酷和慘烈尤甚。
楊飛不想夾在其中，但他因為是商業上的出頭鳥，卻又不可避免的捲入旋渦當中。
剛才這場答對，楊飛等三人，已經旗幟鮮明的組成了同盟軍。
他們一致的回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三個人，就是一夥的！
楊飛心想，這等於是在押寶。
而決定勝負的人，是吳三省。
現在顯而易見的是，許忠華偏向於發展工業，而王海軍偏向於農林和旅遊業。
楊飛和姜子強，都站在了王海軍這一邊。
至於吳三省心裡想什麼？
他傾向於哪邊？
在底牌翻開之前，誰也無從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