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星移之年 第759章 魔像2

議員中的一些人彎下腰嘔吐起來,而議長的表情也從不安變成了一種近似於絕望的冷漠,等到身邊的人不再那麼熱衷於製造腥臭的廢棄物,那個黑鐵魔像也已經轉身走開,他才轉向他們問道:「你們看明白了嗎?」

他詢問的人中,議員們幾乎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而他們身邊的法師們則面露不豫之色,他們交換著眼色,議長有些失望地看著這些人,先是法師,之後才是議員,最後他似乎已經明白了,知道了答案的人不會說出來,另一些人則是根本沒有意味到這代表著什麼,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意味」他的雙眼中流露出了真正的悲傷:「意味著他們不是來侵略或是佔領的,他們要的是摧毀。」

「怎麼可能呢!」一個議員驚訝地叫出聲來,「這可是碧岬堤堡」曾經的法崙明珠,任何一個領主或是國王得到了它,它都能如同磨盤樣將商人與船隻磨出滾滾而來的銀幣和金幣,有誰願意毀掉它呢,即便是碧岬堤堡堅守過甚,令得侵略者消耗了太多兵力,那麼他也應該在得到碧岬堤堡之後處死那些敢於對抗他的人當然不是他們,至多再流放一些人,難道他竟然能夠豪奢到根本不在意這座城市可能為他帶來的利益嗎。

「對於法崙的皇帝來說,碧岬堤堡也只是一座城市而已。」自從聽到有人打出了法崙帝國的銀龍旗幟,碧岬堤堡的議長就再一次地去翻找過有關於法崙的書籍,幸而諸如此類的記載在羅薩達或是泰爾的神殿里就有,而作為碧岬堤堡的議長,他還是能夠被獲准進入查看的,結果並不是那麼盡如人意,碧岬堤堡在銀龍統治的時期固然有「明珠」之譽,問題是,即便統治者是一隻古老和善的銀龍,人類在巨龍的世界與認知中,除了少數出類拔萃之輩,還是相當卑下的,不誇張地說,即便是善良的金屬龍,他們也會以人類為食物,只是不那麼經常罷了,你會給你的食物多少尊重呢更不用說,人類中能夠強大到獲得巨龍尊重的人也幾乎不再是人了,他們普遍都對凡人有著一種不自覺的,居高臨下的態度,他們對於凡人就像是巨龍對待人類,唯一的區別只是他們不會將凡人當做食物,而是當做可以被大量消耗的屋子。

在眾神之戰的後期,巨龍離去,他的直系後裔被半神巫妖盡數屠戮,法崙崩潰,分裂成了數十個公國與國家,而碧岬堤堡乘機成為了一個自由城市,人類的自主權與相關的意識在碧岬堤堡達到了最高峰,就像是哈威曾經因為需要有力的獨權抵禦格瑞第以及有毒藥草的侵入而以刀劍與士兵強行解散了議會,成為大公,但在危機過去之後,他仍然會放棄手中的權柄,任憑他的繼承人把他作為一個叛徒與惡人殺死好用來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後來者那樣,碧岬堤堡的每個人都已經習慣了管理而非統治,他們不為國王交稅,也不為大公提供騎士或是盔甲,他們只講買進賣出,錢貨兩訖,從未想過要重新成為一個臣子,或是奴隸。

最過分的,也不過想像自己或許可以藉助著「皇帝」的力量,成為大公,或是領主,代為管理格瑞納達吧,或許就如之前的幾次,繳納更多的金幣和貨物就能解決的事情,這種事情在碧岬堤堡的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南方諸國與白塔的領主都曾經試圖佔有這座華美富饒的城市,而他們也幾乎得逞過,但商人們一旦得到喘息之機,就會利用他們手中的人脈與錢財製造出無數的敵人與盟友,就像是從肉里長出了刺,然後逼迫著野獸不得不將到嘴的食物吐出來。

但這支軍隊不同,他們就是為了毀滅而來的。他們根本不在意這座城市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

銀龍的旗幟在風中發出颯颯的聲響,如同深夜一般的黑底上綉著一隻行走中的銀龍,雙翼高高揚起,這與一千多年前的法崙不同,不過你也可以將其認為是一種晦暗的嘲弄,畢竟法崙的創始者原本是一隻良善陣營的銀龍,行走的銀龍表示這裡幾乎都是步兵,士兵們在這裡小心地分為了三種層次,前陣是流民,奴隸;中間是平民與僱傭兵;後方是督戰隊,也就是真正的法崙皇帝的軍隊,他們不但有著法師,魔像,還有著巨龍,只是在這場戰役中,軍隊的首領認為還不需要出動巨龍。

奴隸們在深夜仍然在辛苦地勞作,將侏儒們在黑暗的地底打造出來的攻城器械一一組裝起來,除了常見的投石機,攻城塔,雲梯之外,還有體型巨大的弩車,破城槌,鑽孔機,甚至還有可以與攻城塔連接在一起,可以小幅度旋轉與升降的弔橋,在晨曦初現的時候,每個首先進攻這座城市的士兵都被分到了一杯滾熱的假蜜酒,沒有嘗過真正蜜酒的人是不可能分辨出蜂蜜與蔗糖的區別的其中一些人根本沒有嘗到過甜的滋味,但其中的熱量仍然讓他們從喉嚨到肚子都暖和了起來。

一個分隊的頭目,在大約一百天前他還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傭兵團的首領,但現在他已經是個爵爺了,雖然只是一個最低的男爵爵位,但也足夠他心滿意足的了,他還穿著皇帝賜予的銀色盔甲,盔甲的護心位置是一個猙獰的龍頭,在他眼中,就和傳說的銀龍御衛一模一樣,他提著他不怎麼習慣的禮儀細劍,將自己的短斧掛在腰間,在扈從的幫助下翻身上了馬匹,他駕馭著這匹漂亮的馬兒,從那些奴隸與流民的面前賓士而過,銀色的金屬盔甲與細劍劍鞘上鑲嵌的寶石在那些獃滯的面孔上留下了無數光點。

「看著我蠢材們」男爵高聲叫道,保證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將視線投向了他,他不由得一陣如同蟲蚊爬過般的瘙癢,這略微有點讓他難受,但更多的是安慰與愉悅,「看著我」他重複道:「看看這是什麼」他舉起了一個袋子,然後誇張地將手深入其中,在沒有人說話的時候,周遭是那樣的安靜,於是靠近他的人都聽到了錢幣在叮噹作響的聲音,那個袋子看上去不是很大,但也足以裝進一個人類的腦袋,然後,男爵做出了非常突兀的動作,那就是將手伸入皮囊,抓出了一把閃閃發亮的小銀幣,這種銀幣是碧岬堤堡發行的,比起其他國家與地區的銀幣要小得多,裡面含有一定量的鐵,價值約是十個銅幣,十分之一的金幣,是商人們在外行走的時候最常使用的錢幣一種,許多人都認識,尤其是那種原本並不是奴隸與流民的士兵,在小銀幣翻滾著打到他們的額頭和眼睛的時候,還有些人沒能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幾個聰明人已經迅速地抓住了它們。

「就在昨天的晚上。」男爵繼續用那種虛浮的口吻大聲說道:「就有一個碧岬堤堡的商人找到我,提著那麼一些錢,希望我們能夠饒他一命,但看看,諸位,他拿出的就是這些廉價的小銀幣,他以為我們都是白痴,對他們的富有與荒唐一無所知,這些錢,我的士兵們,還不夠他們到娼妓那兒快活一晚,也不夠他們一天的暴食豪飲,我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錢,我可以把它們現在就分給你們。」他一邊說,一邊將銀幣大把地灑向流民與奴隸們,於是這些並不甘願的士兵騷動了起來,他們放下了武器,瘋狂地在地上摸索著,抓著,沒有發生可鄙的暴動也只是因為他們身邊還有虎視眈眈的監督者和他們手中的鞭子,於是在一些小小的推搡後,這些所謂的士兵們看向男爵,還有他手中半空的皮囊,希望能夠得到更多。

「還想要嗎?」男爵大聲問道。

「當然」士兵們吶喊著。

「真的嗎?」男爵策馬從隊伍的一側跑到另一側,隨手拋出銀幣,錢幣在空中閃光,頓時奪去了這些人類的呼吸。

「真的」他們雜亂地喊叫著,因為沒有皮囊的關係,他們將抓到的銀幣藏在嘴裡,以至於回話有點含糊不清,但混雜的和聲反而比原先更大了。

「那麼就去搶吧!」男爵叫到:「看看你們面前的那座城市,那座城市裡到處都是這樣的商人,滿身脂肪,遍體綾羅,奔跑起來比一頭豬還要慢,掙紮起來還不如一隻兔子,他們的女兒和妻子比你們見過的任何一個娼妓都要白皙柔嫩,而你們要做的,就是翻越城牆,打開城門,進入到那座城市裡,盡情享用他們的恐懼,啜飲他們的淚水,這些傢伙,這些曾經高高在上,對你們看也不看一眼,只因為丟失了一兩樣對他們毫無用處,毫無價值的小玩意兒,就要砍掉你們,還有你們孩子的手腳,戳瞎眼睛,把你們掛在城牆和裝在籠子里的雜種,到了他們該遭報應的時候了。」

「剛才的酒美味嗎商人地窖中的酒要美味上一萬倍還有干肉,乳酪,抹了鹽的大魚,用酒和洋蔥腌漬的雞鴨,這些就堆在他們的廚房裡,將柜子和牆壁佔得滿滿的,這些東西他們吃都吃不完,寧願放到腐爛發臭也不願意給我們,現在我們不但要用他們的食物填飽我們的肚子,還要嘗嘗他們的肉和肥油把他們的孩子拖出來架在火上,把他們的嬰兒扔到湯鍋里讓他們看著我們是如何將他們欠我們的債要回來的我英勇的士兵們,你們曾經遭受過這些無恥之輩的羞辱與折磨,現在我們要他們百倍地償還拿出你們的膽量來,諸位,你們盡可以隨心所欲地任意妄為,不會有人譴責你們,也不會有人懲罰你們只要你們能夠進入到這座城市裡,它就是你們的好吧。」他將最後的一點銀幣都拋灑了出去,「讓我聽聽你們的聲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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