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星移之年 第608章 陰影6

高地諾曼的兩位王位繼承人,雷哲與雷蒙,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父母與國家又一次遇到了不曾預計到的危機,不,應該說,這個危機早就在侏儒麥基出現的時候就被埋藏下來了,只是直到現在才爆發出來而已。他們今天過的很高興,因為雷雷霆現在的領主修,還有他的左右手法師蓋文這次似乎格外的寬容,他們不但容許兩位王子和他們在熊熊燃燒的爐床邊待了一整個晚上,還讓侍女們為他們送上了加了蜜酒的牛奶,男孩們喝了,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們的睡夢中環繞著獸人、戰爭與如同浪潮般的歡呼聲,但與真正的戰士不同的,他們的夢中沒有血腥與惡臭,也沒有絕望與痛苦,更沒有眼淚和哀嚎,他們對於戰爭的所有認知都是從書本和吟遊詩人的詩句中來的,而修,還有蓋文並不准備在如此之早的時候就讓他們領略到人世間最為苦痛與可怕的景象。

時值深夜,但雷霆堡的領主仍然有客人來訪。

「安東尼奧法師。」蓋文說,一邊深深地鞠躬,他的雙手放在比心臟更高的位置,雖然作為已經離開了導師很久的施法者,他和安東尼奧法師之間的等階雖然不同,但他是無需如此恭敬的。可是蓋文必須感謝安東尼奧法師。即便安東尼奧法師留在高地諾曼是為了安芮的兒子,雖然說,白塔與鷓鴣山丘的領主安芮可以說是冷酷無情地將他從效力了數十年的城市中驅逐了出去,但這位性情寬容的法師仍然對那個迷茫的女性充滿了憐憫與慈愛。問題在於,無論是為了什麼,安東尼奧法師為高地諾曼所做的一切永遠不會被輕易抹除。

尤其是對於高地諾曼的施法者群體來說。

狄倫海曼曾經想要構築起一個如同格瑞納達一般的萬法之國,但這是不可能的,格瑞納達有著紅龍,繼承了他們血脈的孩子生來就是術士,格瑞第還在鼓勵它的後裔不斷地生產,他們所能擁有的術士數量是與人口的增長同比例上升的。當初,狄倫所做的就是用一整個國家的財富與特權吸引施法者們,而在狄倫突然死去,獸人攻入王都的時候,這位年輕的諾曼王所承諾的一切都變作了空中樓閣,那些原本就是為了個人的私利而留在諾曼的法師與術士們全都迫不及待地逃走了,這沒什麼好苛責的,畢竟諾曼人中,也有不惜拋棄親友與故土的卑劣之徒,只是這樣一來,王都中的施法者群體不但變得脆弱,而且無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亂。他們之中甚至沒有一個可以令人信服的年長者,或是強者。生性傲慢的法師與術士是不會輕易聽從一個等階的同類,乃至於弟子或是學徒的指揮的,更別說是凡人,這種分散而又駁雜的情況直到伯德溫帶領著他的軍隊進入高地諾曼才有所緩解,雷霆堡中的施法者們已經習慣了更多的將自己作為一個戰士而不是施法者看待,鬚髮皆白但力量強大,見識深遠,經驗豐厚以及知識淵博的安東尼奧法師則可以消弭所有不甘的聲音,他將那些對他來說還是一個孩子的施法者們聚攏起來,指導他們應該怎麼做,無論是他們決定留下還是跟隨王女與伯德溫。一種無形的,井然有序的秩序被建立了起來,安東尼奧法師就像是一股湍急的巨流,屬於施法者的領域被它席捲而過,無論是珍寶還是渣滓被裹挾其中,隨著一路奔流,渣滓逐漸沉澱下去,擦洗去了污垢的珍寶卻能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看那些在王庭與城市中效力的施法者們吧,他們幾乎都是年輕人,在變故發生之前,可能還只是一個弟子,甚至只是一個學徒,他們的導師不是逃走了,就是在與獸人的戰爭中不幸殉職,他們失去了指引和教導,原本是要墮落到盜賊與流民之中的,安東尼奧法師尋找和拯救了他們,他從不吝嗇於收容任何而一個願意跟隨著他繼續學習的孩子,對於那些想要展翅高飛的年輕人,他也從未慳惜過指點、捲軸和符文,還有珍貴的法術書。

修在跟著蓋文站立起來,向這位年老的法師表示敬意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塔的安芮,他沒有見過那位據說有著精靈血脈的女性領主,但毫無疑問,她就是可以將一手好牌打出個最壞結局的蠢貨,這種人,就像是曾經坐在黑鐵王座上的狄倫海曼一樣,比真正的白痴還要可怕,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很聰明,結果呢,大家都看到了。

「晚上好。」安東尼奧法師和善地說,他的鬍子在白塔的時候還能找出那麼一兩根帶著灰色或是黑色的,但自從離開了白塔,他的鬍子和頭髮就白的像是覆蓋著一層厚重的積雪,讓人用鏟雪的鐵杴去翻找也未必再能找出一根讓他可以得到少許安慰的灰頭髮和灰鬍子啦。「今天的星辰格外明亮。」他說:「晚風溫暖,在街道上,開滿了丁香與薔薇,還有梔子與月桂,它們是那樣的芳香,兩位,我都不願意走進屋子裡來了。」他看向爐床,灼熱的火焰驅散了石磚砌築的房屋特有的潮濕與陰冷,安東尼奧法師伸手指向爐火,伴隨著猛然迸發的火焰,一個法術頓時籠罩在他們身周,可以保證他們接下來的對話不會被任何一個人聽到。

「在我離開王庭之前。」安東尼奧法師說:「爭執已經平息,國王陛下與王后殿下已經回到了他們的房間里。」

「他們在爭執什麼」修問。

「是房間,而不是卧房嗎?」這是蓋文與此同時問出的問題,然後修輕微地搖了搖頭,而蓋文似乎有著他的堅持,即便他也有點羞愧。但作為一個國王,一個王后,他們的所有,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與整個國家有關,這並不是出自於某種狹隘或是卑劣的好奇,他必須確定他們之間的爭執是否已經影響到了兩者之間的關係。

「為了龍腹隘口的城牆,還有針對商人們的一些措施,或許還與雷霆堡有些牽連。」這是回答修的,然後安東尼奧轉向蓋文,「他們回到了各自的房間。」李奧娜在會見大臣的房間後有著一個很小的休息室,當她需要處理一些比較緊急的事情的時候,她就會在裡面的卧榻上休息上幾個小格的時間,而不是穿過半個王庭回到自己與伯德溫共用的卧房;而伯德溫在他的兵器與練武室中也有著一個房間,裡面懸掛著高地諾曼的整個國土的地圖,還有雷霆堡與龍腹隘口的沙盤,最近還有著一張粗劣但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呼嘯平原的地圖。

蓋文憂心忡忡,他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高地諾曼現今的局面可以說是詭異而又平衡,李奧娜海曼是海曼家族的最後血脈除去她的兩個兒子,伯德溫之前只是一個卑微的獵人,後來才被摩頓唐克雷收為養子,繼承了他的爵位與領地;但在收復高地諾曼的過程中,伯德溫不但擁有著軍隊,還有著子民們的敬愛與擁護,李奧娜這裡呢,不能說她的子民不愛她,關鍵在於,那個時候,約翰王,黛安女王以及狄倫可以說將子民們對於海曼家族的信任全都揮霍一空了,留給李奧娜的只有一些絲毫沒有忠誠可言,對她只有質疑和冷漠的爵爺和騎士們。

直到現在,蓋文也不覺得李奧娜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他,修還有伯德溫在雷霆堡並肩作戰的時間至少有二十年,他認為自己還是了解伯德溫的,哪怕在龍火列島的時候,他的朋友和領主似乎已經失去了應有的理智,這完全可以理解,伯德溫最大的困擾就是他始終背負著弒君的罪名,在他已經成為諾曼的國王七年之後,在一些偏僻或是陰暗的地方,仍然有人稱他為叛逆或是竊賊,但如果他能夠重新獲得泰爾的寬容,得以回歸到這位公正與正義之神的膝下的話,所有的流言和謠傳都會不攻自破。

但泰爾沒有,他沉默著,就像是一塊黑鐵,一塊岩石,一塊寒冰。

還有,如果讓蓋文站在伯德溫的立場上,他想,自己可能會瘋掉的,尤其據說被他弒殺的老王正是他最愛之人的父親,雖然他們已經締結了婚約,有了孩子,但這個罪名就像是釘在水囊上的一根尖釘,只要稍一用力,伯德溫所擁有的每一點幸福、寧靜和溫情都會在瞬息之間跌落在地,再也找不回來。

但這並不是說,伯德溫是那種貪慕權勢的小人,蓋文相信他不會將國王的冠冕看得比李奧娜和兩個孩子更重,而且伯德溫也很清楚,他的榮光只能夠在戰場上獲得,玩弄手段與心機從來就不是這位騎士之長所擅長的事情。李奧娜掌控宮廷,他掌控軍隊,一個天平的兩端,砝碼不同但重量相等,蓋文覺得,這或許比李奧娜單獨成為諾曼王要更好一些。

這種平衡也是大部分人所不願意打破的,無論是李奧娜對掌握著軍權的伯德溫產生了忌憚之心;還是伯德溫野心膨脹,想要得到更多,他們的對立只會讓高地諾曼產生更大的波動,可能比約翰王與黛安女王時期還要糟糕,畢竟他們之中可沒人能夠有著如臂使指的,上萬個強壯又年輕的騎士。

安東尼奧法師在房間里走了幾步,然後在距離爐床有著三尺左右距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讓自己的膝蓋暴露在熱量的輻射之下:「你們應該知道,陛下想要在龍腹隘口的另一端砌築起新的三重城牆」他接過蓋文給他遞來的茶,點點頭表示謝意:「但這樣,可能會讓高地諾曼近幾年來才終於豐盈起來的國庫徹底地枯竭。」

「我們計算過。」有關於這件事情,修是知道並且支持的:「我們並沒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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