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星移之年 第592章 新城6

李奧娜並不知道那一晚發生了些什麼,但她能夠發現伯德溫似乎又是那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了,他不再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對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嫉恨與敵意。

他仍然不太涉足政務,但他也會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幫助李奧娜穩固他們的統治,在葛蘭與他們成為敵人之後,猶如潰散的毒瘤那樣分布在諾曼的每個角落的盜賊公會可以說是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精悍的盜賊與刺客們遵循葛蘭的命令將自己隱蔽了起來,而他們的弟子與學徒卻被釋放了出去,他們就像是生長在原野上的荊棘,在陰暗之中肆意地蔓延伸展,由於獸人的肆虐而變得薄弱的莊園與城市們成了他們妄為的樂園,諾曼的民眾,還未來得及脫下悼念親人的灰袍,就不得不面對來自於人類的惡行。伯德溫將他的騎士們召集了起來,先從王都周邊的城市與領地開始,而後一步步地拓展出去,他在這些悲哀的土地上施行最為嚴苛的法令,當然,他已經是高地諾曼的王了,他是有著權力的,他和他的騎士們就是法庭和審判所,所經之處,不單單是黑暗中的產物,就連連一些瀆職或是過於貪婪的領主也受到了應得的懲罰。

有些大臣有所不安,因為新王的威望無疑再一次得到了提高,但李奧娜對於他們的勸誡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那麼你們希望我怎麼做呢!」王后問道:「把他拘禁在狹小的王都之中嗎但我記得。」她淘氣地拿起一封信件,「你們看到他坐在我身邊,翻閱我簽署的文件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即將吞下整個高地諾曼的魔鬼。」說到這裡,她的神色略微嚴肅了一點:「你們應該記得,高地諾曼的王並不是我,而是伯德溫,我只是得到了他的同意,代為管理他的朝廷和臣子而已。」

「但那是因為您那時候貴體不虞。」一個莽撞的年輕爵爺忍不住喊了出來:「但是您現在已經恢複康健了啊。」

「然後呢。」李奧娜說:「讓我重新從伯德溫手中取回國王的冠冕嗎?」她在看到有幾個臣子露出了「也不是不可以啊」的神情時,心中不由得一陣氣惱,她知道這些大臣們始終鄙夷著伯德不夠純凈的血脈,她也知道,就連他們的兩個孩子,也不免受到波及,就像是一些貴人的妻子們前來謁見她,看到了兩個健康活潑的小王子,她們總是會暗中嘆息,嘆息些什麼呢固然,對於高地諾曼人來說,兩個強壯的王位繼承人簡直就是上天賜予諾曼的珍寶,但如果沒有卑微的血統摻雜其中就好了,甚至有人提起約翰王的臆想,他曾經想要和自己的侄女締結婚約,想到這個,李奧娜就感到一陣噁心,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需要與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同床共枕,只是為了娩下一個讓他們認為血統純凈的孩子。

或許有那麼一天,她或許會將這些人全都投入到父親的監牢中,就是他曾經帶著李奧娜去看過的那些,但李奧娜又總是猶豫不決,畢竟這些人對於高地諾曼來說,仍然稱得上是必須的支柱,或者可以把他們交給自己的孩子「諸位。」李奧娜說道:「無論您們是如何想的,但我必須要說,我並沒有再一次替迭王位的意願。」她微笑著,但面容威嚴,讓大臣們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父親,諾曼的老王,他在鐵王座上坐著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戰戰兢兢,俯首聽命,他們也意識到自己正在染指一個國王,或是女王的權力,企圖讓她按照自己的話去做,不管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這都稱得上是一個危險的舉動,李奧娜雖然帶著王后的冠冕,但她仍然是個海曼,有伯德溫為她把持著如今諾曼最為強大的軍隊,她可以不畏懼任何一個領主或是爵爺的威脅。

他們對視了一眼,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果這是您的願望。」他們說:「那就如此吧。」

李奧娜並不想讓他們知道,她能夠如此之快地回覆康健,是因為伯德溫拿出了原應祭獻泰爾的符文碎片,若是換了另一個人,譬如伯德溫前一個妻子潘妮,或是黛安,她們一定會認為伯德溫的舉動不但虛偽而且涼薄,並且從中生出怨氣來,符文難道不是因為葛蘭揭穿了他才願意拿出來的嗎而且李奧娜確實幾乎隨時都會死去,王女必須承認自己也怨恨過,在請求格瑞納達的克瑞瑪爾殿下為她設法求取銀冠密林的生命之水的時候,她就幾乎放開了對於伯德溫的期望,但當伯德溫再一次帶著符文走進她的房間,毫不猶疑地將碎片放置在她的身體上的時候,李奧娜還是任由淚水濕潤了自己的鬢髮,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露出了一個安慰而又痛楚的微笑,直到伯德溫俯下身來親吻她。

她寬恕了他,而伯德溫似乎也只需要她的寬恕。

對於大臣們的憂心,李奧娜並不是那麼在意。伯德溫並不是那種貪戀權勢的人,他更願意率領著他的騎士們在原野和丘陵之間賓士,他是一隻飽經風霜的鷹隼,雖然即將老邁,但仍然有著最為犀利的爪子與喙,應當翱翔於遠闊天空之上的羽翼不應該因為他被諾曼王室最後的血脈所愛而折斷,李奧娜也沒有告訴大臣們,他們已經商討過,在他們的長子滿了十歲的時候,伯德溫就會退位,重新成為公爵唐克雷,然後李奧娜自然而然就成為了公爵夫人,如果可以,他們會在王庭繼續生活十年,或是十五年,等到他們的長子成為一個真正的國王,而他們的次子也足以負起雷霆堡這份重任的時候,他們會隨著次子回到雷霆堡,在那個貧瘠而又寒冷的地方,在伯德溫的故土上度過人生的最後一個階段。

但這些事情,李奧娜並不想讓大臣們如此之快地知道,他們不會因此而放下對伯德溫的嫉恨,也不會相信會有人願意放棄這麼一個尊榮無比的位置,畢竟他們就不會,李奧娜可以斬下他們的腦袋,卻無法扭轉他們的想法,也許他們會認為,這只是伯德溫,一個卑劣的獵人用以蒙蔽李奧娜的陰謀詭計,就像是他們總是將李奧娜當做一個幼稚的小姑娘,試著用各種方式來操控和引導她一樣。

「伯德溫現在在什麼地方」李奧娜應付完這些大臣們,不由得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她的侍女輕盈地轉到她的身後,將雙手放在她的後腦上,輕輕地按揉起來,她的手指柔軟又有韌性,就像是在跳舞,李奧娜要付出很大的自制力才能確保自己不會呻吟起來。「陛下在多靈。」侍女溫柔地回答到,當然,她也是夜鶯之一,比起不自覺憎惡著男爵夫人與夜鶯們的伯德溫,對於他們,李奧娜的接受度要更大一些,畢竟他們確實有著一種令人沉溺下去的魅力,說起善解人意,大概永遠不會有人勝過夜鶯,就算是葛蘭手下的那些盜賊,李奧娜想著,她們總是直接稱伯德溫為陛下,而不是帶上他的名字,大多數臣子與爵爺們都會這麼做,就像是要和他們所認可的陛下做出一個區別似的。

「多靈。」李奧娜重複道,她的唇角帶上了一絲微笑,她還記得,自己放棄了姓氏與王位繼承權,離開王都之後,與伯德溫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多靈,而那一次,她以為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鐵水奔涌而出。

工匠們幾乎被這個景象迷住了,他們甚至無法動彈,鐵水從熔爐中傾倒在溝槽里,只差一點就要滿溢出來,侏儒麥基,最先的時候,他們以為是個孩子的傢伙大聲地叫嚷起來,工匠們才想起接下來的工作是應該由他們完成的,鐵水在他們的忙碌下流入預先準備好的模具,等到火紅的顏色逐漸褪去,鐵匠中最為老練的一個鉗起其中的一枚,放在鐵砧上敲了敲,「是這個聲音。」他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好像是。」

侏儒得意地抱起了自己的手臂,「繼續。」他粗暴地命令道。

這次沒有工匠再遲疑或是推諉了,他們在鐵砧上敲打它,直到它逐漸成型,因為只是嘗試而已,所以他們只是敲打出了一個簡單的粗胚,而後打磨出鋒刃,一個騎士在伯德溫的示意下拿著自己的寬劍重重擊下,那根只能說是開刃鐵條的東西猛地在鐵砧上跳躍著,蹦跳著落在地上,一個工匠喊叫著,因為他退讓不及,被割開了大腿,血如同之前的鐵水那樣兇猛地噴涌而出,立刻有人撲上去用衣服堵住傷口,用手指捏著上方的血管,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堅持了十來個呼吸的時間,就凄慘地死去了。

伯德溫感到了一絲不祥,在軍隊里,總有各種奇特的顧忌,譬如新的刀劍,如果首先落在了一個無辜人的身上,讓不該丟失性命的人去到哀悼荒原,那麼它就是邪惡的,如果可能,會被送到熔爐里重新融化,打造,又或是直接丟棄在河流與沼澤之中。但這還不能算是一柄武器,「他會被很好地安葬。」伯德溫說:「他的妻子和父母,孩子,如果還有孩子,可以得到五百枚金幣的撫恤。」

工匠們聞言臉上的哀戚少了很多,五百枚金幣,已經是筆相當不錯的報償了,可能那個倒霉鬼終其一生也無法拿到那麼多的錢,他的父母,妻子和孩子都不至於因為失去他而顛沛流離,飢腸轆轆,那就夠了。只是一時間,沒人再去碰觸那塊開刃的不祥之物,伯德溫的騎士似乎也有著他的忌憚,他只是將他的長劍展示給伯德溫,黑鐵長劍上出現了裂紋與缺口。

「這就是鋼。」

「鋼,加了一些東西。」侏儒麥基說:「它堅硬的就像是堅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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