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繚亂之年 第267章 祭典11

奴隸敲響銅鐘,巨大的轟鳴聲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耳朵,他們放聲大叫,又大笑,甚至可以說是忘記了一切,領主看著術士化身的巨蜥蜴搖擺著腦袋,將那個可惡的竊賊丟向堅硬的地面,鋒銳的前爪隨即跟上,一隻爪子按住了黑髮施法者的頭顱,而另一隻爪子刺入他的腹部,下一步就是將他撕成兩半,他的臉上無可遏制地露出了快慰的笑容,似乎就在幾個月前在這個廣闊的柱廳里盛情招待了克瑞瑪爾一行人,又將側島慷慨地賜予施法者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仇敵,他覺得口乾舌燥,隨手抓過一個銀杯,就著一個十二歲女孩頭蓋骨做成的杯沿大口地吞咽著蜜酒,他太急切了,冰涼的蜜酒從他的嘴唇邊溢出,流進他的鬍鬚與胸膛里。

「您還想要再看一會嗎我可敬的主人。」他的大宦官問:「還是可以結束了。」

「結束吧。」東冠的領主高聲回答,被巨蜥蜴按在爪子下面的人確實給他省去了一些麻煩,而且可能還能給他帶來近三千名訓練有素的士兵,現在他覺得給他一個快速的死亡也未必不可:「結束吧,告訴娜迦,撕碎他,把他的屍骨丟進海里,和那些奴隸一起。」

大宦官恭謹地匍匐在地,等他的主人踩著他的脊背重新回到矮榻上後,他擊打著一枚秘銀的罄,罄是種從瑟里斯而來的奇特樂器,獨特之處在於它發出的聲音格外悠長細膩,巨大的蜥蜴聽了聽,她知道應該結束她與黑髮施法者之間的戰鬥了,但她沒有立刻如領主所希望的那樣粉碎爪子下的人,而是如一隻真正的生物那樣低下頭去嗅了起來。

「她在幹什麼」領主不快地說:「她想要吃了他嗎?」東冠的主人誇張地聳動著自己的鼻子,「如果是這樣。我可不敢讓她做我的妻子,我可不希望我的兒子的母親竟然是個與奴隸有著同樣嗜好的人。」

「應該不會。」大宦官說:「娜迦女士有著純粹而高貴的血統與良好的教養。人類的肉很污濁,尤其是男人。她不會喜歡那個的。」

「哈。」領主放肆地抓了抓胸膛:「高貴的血統諸神在上,她甚至不是一個人類她的身體里流著巨龍的血,那些邪惡的四腳爬蟲。」

如果放在之前,就連大宦官也會不得不冒著被主人責罰丟棄的危險而設法將這個話題遮掩過去,但不知為何,今天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傾聽著領主不斷地傾吐著瘋狂而愚蠢的話語,他的眼神十分溫柔。又帶著幾分憐憫。

「但您還是會讓她成為你兒子的母親。」最後大宦官說,並且讓她的兒子成為你的繼承人,這句話他沒說出來,但他知道領主能夠聽懂。

領主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抱怨道:「既然我拒絕了格瑞第的牧師在我的主島上建造格瑞第的神殿,無底深淵在下,他們應該知道,龍火列島上已經長達數百年沒有再矗立過任何一座神殿了,而且他們建造了神殿又能怎麼樣呢,島嶼上的自由民少的可憐。而奴隸們,他們連自己都不屬於自己,又如何能夠擁有信仰呢而且如果我允許格瑞第在我的島上建造神殿。那麼塔洛斯呢,羅薩達呢,泰爾呢,弗羅呢等等,弗羅或許可以,好啦,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的兄弟,我只是在說笑,我已經承諾了他們可以像塔洛斯的牧師那樣得到一個單獨的小島。然後在島嶼上建起他們女神的神殿,所有的費用與人力都由我負責。但是呢你知道的,他們可真是太固執了,所以我現在只能讓一個信仰格瑞第的術士成為我兒子的母親。天哪,之前有個比維斯就夠讓我頭痛的了,之後可能還要來一個我的頭都要炸裂了,你覺得呢,一個兒子有多大的可能繼承他母親的天賦。」

「很大。」大宦官說,他的態度很恭順,但他說的話兒可不是領主想要聽的,他將銀杯砸在大宦官身上,幸好裡面已經沒有多少酒液了:「你這條老狗。」領主親昵地責罵著:「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毫無疑問。」大宦官說。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領主放低聲音:「比起我的兒子,我更愛你,你是要和我一起進入墳墓的。兄弟,我都記著呢。」

這是他第二次提起兄弟這個諷刺至極的稱呼了,大宦官知道這是因為他正要自己去辦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譬如說,讓那個正在嗅聞著黑髮施法者的術士失去做母親的能力,無需揣測,他也知道這種陰私手段一旦被娜迦發覺,親自動手的他或許就連靈魂也難以保留,但他也知道對於領主來說,這是必須的,東冠的主人比什麼人都要珍愛自己手中的權柄,為了這個他甚至可以希望那些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相互殘殺而死,他又怎麼能夠忍受一個有著一個神殿在身後支持的女人成為他兒子的母親,說不定兒子一出生,他就會被一條毒蛇咬死,又或是莫名其妙地溺死在自己的浴池裡。

但他也不能殺了娜迦,娜迦是格瑞第的牧師們明著刺入東冠的一柄利刃,她讓領主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疼痛無比,但他一旦拔出那柄刀子,他的血就會噴涌而出。

大宦官這樣想著,無視心中的憎恨與輕蔑,帶著十二萬分的感激吻了吻領主的腳,領主在他還要繼續親吻的時候縮回了腳,皺著眉,「你去看看娜迦是怎麼了」領主說,「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比維斯的弟子似乎還活著。」

大宦官支起身體,向被微薄的煙霧籠罩著的地方看去,巨蜥蜴的軀體太大了,單單一個頭顱就將黑髮的施法者完全籠罩在了下面,他們什麼都看不到,但已經有奴隸在主人的驅使下去查勘情況,那隻珍貴的秘銀沙漏還在流動。不確定克瑞瑪爾是不是真的死去了,他們的賭注又如何能落在最後的贏家手裡呢。

「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新主人的。」亞摩斯心不在焉地摸著腰帶上的寶石:「如果他還能堅持一會,那麼我將會得到一大筆錢。我想我還得感謝你,達達。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不會那麼期望著他受到足夠多的折磨。」他惡劣地碾了碾達達放在地面上的手指,「或許你要看看另一個人,我們可愛的小妹妹姬兒我真想再聽聽她的聲音,你猜她在最後的時刻會詛咒誰你還是我你也許不知道,你雖然因為她失去了你原應有的位置。」他幾乎是在用喉嚨而不是舌頭說話:「但她原先找到的是我,她希望我能把她帶走。但我拒絕了,所以她才會找到你。」

達達的表情讓他倍感滿意,他實在是太喜歡這個表情了,他都想要請法師施放法術,將這個表情凝固起來,他可以把它作為一個裝飾品,放在他的廳堂或是卧房裡,這樣他就能隨時隨地地看見它了。

「你的氣味」巨蜥蜴說,它她使用的是通用語,用蜥蜴的舌頭髮類人的舌頭才能發出的音節相當困難。聽起來更是混沌不清,就像是一個人在水下說話,帶著濃厚的汩汩音以及回聲。但黑髮的施法者還是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你。」娜迦遲疑著說,一邊情不自禁地探出猩紅的舌頭,克瑞瑪爾之前被它抓傷的時候那個氣味還不是很清晰,但現在,它有著一尺多長的爪子刺入了施法者的腹部,那一刻大量的滾熱血液從爪子間迸射而出,那個氣味陡然變得濃郁至極。

「你有著巨龍的血脈。」娜迦咕咕地說,「而且」她低下頭。微微挪開爪子,舌頭在腹部的傷口上一掠而過。但她的另一隻爪子還是警惕地按著施法者的頭,這樣他看不見也聽得不是很清楚。「太奇怪了。」她說,語氣中帶著毋庸置疑的困惑:「你的血脈是那麼的濃厚,甚至超過了我,我本該在你一踏上龍火列島的時候就能有所感應,但我確實毫無知覺,你是屬於那一條巨龍的是母親,還是父親。」

「你的血液中是什麼」她追問道:「我能嘗的出來。」巨蜥蜴沒有眼皮的眼睛在巨大的眼窩中滾動著,「你的血里不,不單單是精靈還有更少一些的人類的血液,但它充滿生機,比所有人類或是巨龍都要來得強大,你做了什麼我的族人說出你父親或是母親的名字,或許我可以饒你不死。」

施法者沒有回答,巫妖知道這只是娜迦的偽飾之詞,龍脈術士之間並非沒有傾軋,或者說,他們對有著相同血脈的族人反而更加殘忍,一個術士將另一個術士殺死甚至將其靈魂禁錮在寶石里做成在無底深淵中通用的貨幣更是司空見慣,娜迦正在被他血液中蘊藏著的力量誘惑,可惜的她不是最強的,這讓她必須考慮這份美味的食物會不會被別的術士奪走,甚至她自己也會在爭鬥中受傷死亡,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搶在他人察覺之前吞下最為精華的那部分,或許她的理解錯了,或許保留著他能夠獲得更多的利益,但那又如何呢,誰會去關心一個死人。

巨蜥蜴再次低下頭,它將舌頭捲成一束,形成一個中空的管道,插入克瑞瑪爾溫熱的腹部,豐沛的血液與內臟猛地流向她的喉嚨,太少了,對於她現在的體型,這些液體的分量就像是她還是人形時啜飲了一滴露水,但這滴露水是那麼的灼熱,娜迦舒適地伸展了一下尾巴,她喜歡這個,每個有著巨龍血脈的術士都喜歡燥熱的氣候與滾燙的食物。

一個奴隸小心翼翼地抓著繩索吊了下來,一直降到距離蜥蜴的脊背只有十來尺的地方,他剛想要做些什麼,蜥蜴猛地一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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