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羈旅之年 第204章 脫逃3

另一側,傭兵與士兵們驚恐地喊叫著,他們腳下的草丘劇烈地晃動著,先是裂紋,緊接著就是深邃的縫隙,隨著黯黑的水咕嚕嚕地冒出地面,草丘分裂成了上百個小塊,反應較快的一些人蹦跳著躍上看上去似乎還能乘載一兩個人的碎塊,當一個人能夠勉強立足後就會用他的拳頭、刀劍與弓弩將其他同樣想要尋找一個落足點的人打下腥臭污濁的水沼,落入水中的人則不顧一切地抓住蔓生的苔草,或是將匕首、短劍刺入草丘中爭奪一個希望渺茫的機會,又或是拚命地想要抓住那個幸運兒的腳或是別的什麼地方,如果不能兩個人一起活下去,他們也不介意在前往哀悼荒原的路途上帶上一個旅伴這個時候,幾乎沒有哪個人再能認得出自己以外的人,無論是父子、兄弟、同僚,或是首領和下屬。

一些善於泅水又對雪蓋沼澤不夠熟悉的人以為能夠憑藉自己的特長逃過一劫,但幾個呼吸間他們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到再也無法挽回的錯誤,如果此時沼澤的水是平靜的,或許還能夠留下足夠他們遊動的深度,但現在的水中充滿了巨型花斑鰻鱺翻騰而起的淤泥,它們所形成的泥漿細膩而粘滑,一旦落入其中,就只能像是被滾熱的樹脂包裹著的蟲子那樣無力地看著自己緩慢而痛苦地死去。

但他們在泥沼尚未吞沒自己之前會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武器投擲向距離他們最近的人,如果確實令某人受傷,跌入泥沼或是死亡,他們會充滿喜悅地發出呼呼的笑聲,直到泥漿灌入他們的喉嚨。

這真是一場可怕而絕望的混亂。

巨型鰻鱺咬了一個空,它有點不太高興,像個人類那樣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也許還要糟糕一些,因為它的辭彙量只能與人類三歲左右的孩童相比,克瑞瑪爾的腦袋裡就像是多了一台復讀機,只是現在還不能就這麼把它關掉,在巫妖的指點下,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一直與這個不請自來的幫手保持著微弱而持續的聯繫。雪蓋沼澤中的巨型花斑鰻鱺是一種生性懶惰的生物,事實上,它鮮少捕獵,多半靠著落入沼澤的腐肉為生,因為它們總是將自己埋得很深的關係,所以一旦能夠成年,就能長到很大,大的很少有捕食者能夠捕獵到它們,除了它們的同類,所以在一個範圍內往往只會有一條巨型鰻鱺。

與之相應的是它缺少一根挑剔的舌頭,它什麼都吃,沒有獨特的嗜好,所以也很難用食物來誘惑它,但這條鰻鱺似乎對「交談」很感興趣,在此之前它甚至沒有這個概念,在剛一開始的時候,單單是它不斷地重複著克瑞瑪爾送過去的訊息就夠令人頭痛的了,幸好在應付無智商與低智商的生物方面,曾經的不死者很有經驗,才從泥土裡爬出來的骷髏士兵也不比一條鰻鱺聰明到哪去,據他的導師說,這是因為缺少靈魂能量的關係。

要讓鰻鱺明白他們需要的幫助又耗費了一些時間,幸好那時公會的士兵們正忙於糾纏住伯德溫與葛蘭,他們以為這丁點兒時間無關緊要,施法者們幾乎需要一整個夜晚才能回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你用什麼回覆你的法術」商隊主人再一次撕開捲軸,施放了一個飛行術,擺脫了那些嘈雜而無用的蠢貨後,他陰晴不定地問道,「或者,你是什麼。」

克瑞瑪爾沒有回答他,他正忙於與巨型鰻鱺商量,鰻鱺翻轉著身體,它只有很小一部分露出了水面,頂著一塊冰凍的草丘,正是伯德溫他們站立的地方,「惡刺」的士兵大聲咒罵,他們的刀劍戳刺著鰻鱺的身體,這種戳刺並不能讓這條軟滑的無鱗魚類受到傷害,卻讓它感到很是痒痒,所以它一直想要在水裡打幾個滾兒撓撓,而黑髮的施法者正在竭盡全力地想要讓它放棄這個想法。

「傳送術的捲軸可以用嗎?」葛蘭問。

梅蜜,也是除了克瑞瑪爾以外他們之中唯一能夠使用捲軸的人搖了搖頭,李奧娜交給了她一張製作精良的捲軸,其中蘊含的深厚的魔法能量就算是弗羅的牧師也能感受到,但把它撕開後,它只斷斷續續地閃爍了幾次後就不再有任何動靜,就像是一張普通的羊皮紙,上面的魔法線條與符文淡化至完全消失只需要一霎那的功夫。

「他們可能在這片沼澤外設置了暫時性的小型迷鎖。」凱瑞本說,他在鰻鱺高聳的頭部滑下來,毫不費力,也不搖晃,就像是行走在平坦的地面上。

「我以為只有精靈才能設置迷鎖。」

「魔鬼、巨龍與最強大的幾個施法者都能做到這一點。」凱瑞本說,「而且他們只需要很小的範圍與很短的時間,可能只是限制住了傳送類法術的使用。」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商隊主人投擲了一個法術,但不是攻擊而是保護,或許是李奧娜的符文紋章給了他些許靈感,他的法術在水面上凝結起一大塊冰層,「惡刺」的士兵們一個接著一個,艱難地爬了上去,他們憤恨地仰望著高出他們數十尺的冒險者們,幾個士兵舉起了十字弓,但出乎他們意料的,商隊主人舉起手,示意他們停止戰鬥。

「為什麼」士兵的首領問道。

「他們能夠駕馭那條鰻鱺。」商隊主人回答:「而那條鰻鱺會毀掉冰層,讓你們全部掉進水裡。」下屬的死亡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現在的情況是他孤掌難鳴,感謝愚蠢的老巴戟與他的弟子,老巴戟被傳送到哪兒他不知道也不關心,反正他是不太會再回到這個位面里來了,還有他的弟子,商隊主人已經看到了那具的無頭浮屍在它還沒有沉下去的時候,那個年輕的法師背脊上有著一副精美的魔法紋身,花費了上千個金幣請一位術士刺下的,據說能夠起到盔甲的作用,但很可惜的是他忘記了在脖子上也來上那麼一塊。

「你還有法術,捲軸還有魔杖。」士兵的首領說。

「他們也有。」商隊主人說,「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巴戟沒能做到他該做的事情,那個施法者仍舊保有著他的法術與精力,我沒法兒一個人對付他。」他當然還有法術、充足的捲軸與魔杖,但他已經厭倦了這個任務,而那些捲軸與魔杖都是他的私藏,他也不想受到太重的傷害,這個任務可以說是被強行派發給他的,他固然想過從中撈取到不遜色於謀刺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或是執政官的好處,但如今看起來這似乎這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容易,他可以完成這份工作,但如果代價是耗盡他的積蓄,並讓他不得不處於一個脆弱的狀態的話,他還是更願意退讓一步。

就算是公會願意將懸賞以及贖金中提取出可觀的一部分給他又如何呢沒有與之匹配的力量,它們只會被奪走,或許還要加上他的性命。

士兵的首領並不願意,但他又能怎麼樣呢,他腳下的冰層在不斷地輕微搖晃,他估算著是否能夠射中那隻巨型花斑鰻鱺的眼睛,但他看了看自己的弩箭就放棄了這個打算,大概只有精靈射出的箭才能有這個力度與準確性從眼睛貫穿那隻碩大無朋的腦袋,就像那支將「長釘」釘入冰面的箭矢,它甚至不是一支魔法箭矢可憐的「長釘」,他沒有被戰士的寬劍斬下腦袋,也沒有被那個叫做葛蘭的盜賊刺中心臟,卻在隱藏在陰影里,想要對著獵物中最脆弱的一個,弗羅的牧師舉起弓弩的時候反被精靈反手一箭射中了胸膛,猶有餘力的箭矢深深地插入了冰層,一個士兵試著拔了拔,它紋絲不動,就像是用鉛水與黑鐵砧澆鑄在了一起。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看著黑髮的施法者輕輕落回到他的同伴身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光,蘆葦燃燒時的火焰照亮了他的臉,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疲憊虛弱的蛛絲馬跡。

沒人知道克瑞瑪爾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精神力過度使用的結果就是頭痛欲裂,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之所以還能夠平靜穩定地站立著全靠凱瑞本有力的手臂。

支持住,巫妖說,如果你倒下,那個法師就會立即將他剩餘的,以及捲軸,或許還有魔杖里的法術全都傾瀉到我們頭上。

還有多少時間,異界的靈魂氣若遊絲地問道,我覺得我正被放在一個磨盤裡翻來覆去地碾著。

現在只有你自己,曾經的不死者說,抱歉,沒有人,只有你自己。

自己,巨型花斑鰻鱺贊同地咕噥道,自己,自己,自己,我,也是自己。

求你,異界的靈魂說,至少別讓它來插一腳了。

它說的很對,巫妖說,而且它需要你的指示才能正確地行動,不然我們就能試著雪蓋沼澤七日深度遊了。

為什麼是七日。

我喜歡這個數字。巫妖說。

你知道嗎,在我們的位面,也有個傢伙很喜歡七這個數字,所以他就把自己的靈魂切成七片吐司麵包然後一個女性作家就把這個故事寫成了七本書,又拍成了電影,並藉此成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女性作家。

女人,鰻鱺重複說,似乎很感興趣,女人它問,什麼是女人好吃嗎鰻鱺的概念中沒有具體的雌雄分別,它們可以按照需求變成雌性或是雄性。

切成七片吐司麵包是什麼意思曾經的不死者說,為了汲取靈魂中的魔法能量那麼他應該從他人的靈魂中榨取而非自己,就算是最瘋狂的魔鬼也不會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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