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羈旅之年 第123章 援救二

凱瑞本站在一個被帷幕遮掩著的角落裡,屏息靜氣,克瑞瑪爾做出一個手勢,輕聲念誦咒語,有東西降落在精靈遊俠的身上,他抬頭望去卻什麼都沒看見,但他隨即發現自己的斗篷變成了毛茸茸的灰色,就像那些女官與侍從們常穿的那種,是由一種生活在森林邊緣與灌木叢中的大灰松鼠皮做的,那種松鼠可以長到頭尾十五寸,繁殖力強,所以它的皮毛不那麼珍貴,但至少要比兔子或是田鼠來的好。

斗篷的扣針也從鑲嵌氟石的秘銀扣針變成了普通的銀扣針,接下來是外袍,精靈的外袍是樸素的銀灰色,因為混有蛛絲與秘銀所以帶有金屬質感,如今它被變成了柔軟的酒紅色提花綢,垂在肩頭的長髮變成了深褐色並且打著卷。

「幻術。」

「小小的戲法而已。」巫妖回答,轉而開始偽裝自己,黑色頭髮與黑色眼睛是極其鮮明的特徵,曾經的不死者沒有多動手腳,只是讓它們的顏色變淺,「這樣你看起來有點像是唐克雷家族的人了。」精靈評論道,魔法的力量流水般地瀉下,施法者的白色外袍也是個致命的特徵之一變成了暗藍色的絲綢,這和凱瑞本身上的酒紅色是王都的貴族侍從最常選用的兩種顏色,施法者的法杖變得細長,表層變得粗糙發黑,頂端握著紅寶石的鷹爪向上生長,包裹住寶石後組合成一個多棱的三角體,這樣它看起來就像是一柄隨處可見的長矛。

「哦,還有這個。」巫妖說,隨手碰了碰凱瑞本的雙刀,「銀冠」「星光」在吟遊詩人的歌謠中出現過不下百次。

「即便如此。」凱瑞本說:「他們還是會知道是誰帶走了伯德溫。」

「那又怎麼樣」巫妖說:「難道臆測和以為也能作為證據擺上泰爾的天平嗎更何況。」

精靈好奇地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單從視覺上而論,它們就是兩柄普通的短劍,但觸感和重量完全沒有改變:「什麼。」

「假如我們動作夠快。」曾經的不死者說:「在新王還未來得及在眾人面前審判伯德溫之前就把他帶走,那麼,從某個方面來說。伯德溫還不是個罪人,因為他的罪名並未得到確鑿的認定,我們只是帶走了一個朋友,免得他在失去自己的庇護人後遭到冤屈與折磨,據我所知,伯德溫深受民眾的尊崇,後者會相信他的話,保護他,支持他。而不是如王都的貴族們爭著想要剝下他的皮唉,一個蒙受不白之冤的可憐人,一個受苦的英雄,一個堅貞的騎士,吟遊詩人准能為此編出十來個兀長曲折的美妙故事來,這樣無論他之後想要做些什麼,生存、辯白、贖罪或是為另外的國家或是領主效力。」

「只怕沒人會願意接受一個失去了泰爾眷顧的騎士。」凱瑞本說。

未必,巫妖暗暗說道,他導師的塔里可養著不少這樣的小可愛呢,「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作為一個泰爾的騎士,單單一個瀆職就已經足以令他失去神恩了。」而且作為一個曾經的不死者,巫妖對伯德溫和國王之前的關係一點兒也不看好。國王那股惺惺作態的模樣幾乎能令一具骷髏嘔出他的靈魂之火,只有那個頑固天真的泰爾騎士才會對種種違和之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拉開帷幕,幾個侍從正匆匆忙忙地一邊高呼著「老王已死,新王萬歲」一邊舉著長矛穿過走廊,兩個侍女探頭探腦地混雜在隊伍裡面,巫妖和凱瑞本沒費多大力氣就順利地綴上了他們。

連續改換了幾支隊伍後,凱瑞本由衷地感謝起自己聽從了克瑞瑪爾的建議,王庭正處於一片混亂之中,侍從與女官們有向外跑的,也有往裡走的,森嚴的防衛由於失去了主事人而變得雜亂無章。一些消息靈通的貴族已經設法進入了王庭,他們帶著自己的侍從和女官。聰明的那些爭著去覲見約翰公爵,也就是現在的新王。而蠢的那些竟然在詢問王女李奧娜公主身在何處,難道他們以為那女孩還能成為一國之主嗎。

但他們給了凱瑞本與巫妖極大的幫助,原本在王庭中行走,陌生的面孔必定會遭到阻截與盤問,可是現在呢,誰又能管得了誰,誰有願意去管誰呢。

庭院里甚至沒有燃起火把,無垠的天穹猶如珍貴的黑曜石那樣清澈深邃。

王庭的監牢是一座獨立的高塔,塔里的房間被一些身份高貴的囚犯佔據,譬如說,某場戰役的俘虜,不是國王就是領主,或是富有的騎士,他們在等待家人給出贖金的時候將會受到重要賓客般的招待,美食、好酒、僕人,吟遊詩人會應召為他們彈奏樂曲,吟唱詩歌,如果他們願意,偶爾還能參加一兩場在王庭內舉辦的比武大賽,當然,不會是伯德溫,李奧娜公主給他們畫了一張粗陋的地圖,指出塔下的三個通道,這三個通道分別通往二十餘間地下牢獄,她的父親在確定她為繼承人後帶著她下去一一點數過,裡面的罪人在她父親看來都是罪不可赦的,其中令李奧娜印象最為深刻的是一個曾經的領主,因為拒絕向國王交付騎士與賦稅而被宣判為逆賊,在大大小小連續五次戰爭後他被得勝的國王投入監牢。拴在手腳之間,過短的鐵鏈令得他只能爬行,膝蓋能夠見到骨頭,十指指甲翻卷,就像是植物的觸鬚,眼睛布滿了白色的霧靄,已經瞎了,但他牢牢地記得仇人的氣味與仇人的聲音,國王緩步經過時,他用頭和肩膀撞擊著鐵籠呵呵嘶吼,嘴巴里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就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洞穴,李奧娜無數次地做過被這張可怕的黑洞吞噬下去的噩夢。

而他是整座監牢里情況最好的罪人,李奧娜無法想像伯德溫成為其中的一員會是個什麼樣子。

囚塔大概是現如今唯一一個能夠與新王居住的高塔有著同等戒備力量的所在,凱瑞本和克瑞瑪爾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兩個隱蔽起來的法師,不下三打的騎士與士兵。至於塔里究竟如何,還不得而知。

值得慶幸的是那兩名施法者並不是高級法師,而且也不夠警惕。畢竟新王和富凱也都還在等著凱瑞本的詢問與質疑呢。

梅蜜往外爬了兩步,想要更多地了解到外面的訊息。她的本能告訴她正在有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之前因為她是個女人,身材曼妙,容貌秀麗,所以在各方面都得得到不少優待,舉個栗子,她是走著進來,而不是被拖進來的,期間雖然淚眼婆娑。但一點也不妨礙她看清能看清的一切,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她記得進到塔里後,他們經由一道地面上的暗門往下走,階梯很陡,很窄,沒有光照,只能看著最下面的那點光點行動,下面是個圓形的洞窟,分有三條通道,守衛詢問帶她來的騎士這個美人兒是要被送往那裡的,騎士說左側,後來守衛願意和梅蜜說說話兒的時候稱讚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幸運兒。

「那麼說我還有可能被放出去。」梅蜜故作無知地問道。

守衛大笑起來:「不。」他惡毒地說:「只要到了下頭就不可能會被放出去,美人兒,你一樣要死。但只會被絞死,我發誓到那時我會先用膝蓋碾碎你的頸骨,這樣你會死的很快並且毫無痛苦。」

梅蜜沒有詢問剩下的兩條通道里的罪人會如何,即便知道他們會比自己凄慘一萬倍又如何她從來就不是個會靠這個麻痹自我的弱者,她想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她曾想過在守衛進入她的鐵籠之後設法勒死他取得他身上的鑰匙,但他們也不是見到個女人就會神魂顛倒的蠢貨,他們每次只進來一個人,另一個人在外面將鐵籠的門鎖緊。

梅蜜想了很多辦法。最終還是無濟於事,但她沒有放棄,總有機會的。就看她能不能抓住。

她幾乎將自己的面孔嵌進了鐵籠的縫隙,側過一隻耳朵注意地聽,那個三條通道的盡頭。或說起點的洞窟應該是個行刑室,梅蜜在那短短的一瞬間看見了鐵釘椅子、拔舌器,鐵叉,懲治鞋,開花梨還有用於處木靴刑與貓爪刑的木床,那麼多天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受刑者的慘叫聲,而且感覺很有點熟悉。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名字,伯德溫,哦,那個可敬的爵爺,可憐的爵爺,對此梅蜜倒不怎麼驚訝,那個粗俗愚蠢的村婦,叫做潘妮的女人,弗羅的祭司造了她,又毀了她,她的丈夫就是伯德溫唐克雷,不過既然他已經淪落到了這兒,唐克雷這個姓氏應該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那個叫做鬣狗的混球,很幸運,之前梅蜜沒和他打過任何照面,興緻盎然地列舉了各式各樣的刑罰,就算是條沒腦子的章魚也能聽出他對伯德溫積怨已深,現在可好了,他總算找到了發泄和報復的好機會,他的仇人就在他面前,軟弱而卑賤,他盡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梅蜜在回憶中找到了那個爵爺的影像,穿戴著整套的盔甲,灰色的眼睛與灰色的頭髮,魁梧的就像是頭直立著的熊,算不得美貌但獨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魅力,他不是個壞人,就像他對待他的扈從與梅蜜。他知道弗羅的祭司是個什麼貨色,但他也不曾粗暴地嘲笑過他的扈從,拒絕他的要求,他允許扈從帶上梅蜜,在梅蜜堅決要留在王都而不是跟隨著扈從來到雷霆堡後,他還讓其他扈從給她帶來了一百個金幣,半威脅地提醒她最好不要太傷了那孩子的心。

真是個好人哪,梅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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