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跨越山海關 啟運山引領遷移路:滿族發祥地的地理環境與早期遷徙

長白龍干西南來,靈山啟運神堂開。

源遠流長綿奕世,駢蕃禔祉皇圖培。

肇祖衣冠秘陵室,三祖元宮千載謐。

仇成不共何忍言,七恨興師此第一。

——〔清〕乾隆皇帝《恭瞻啟運山作歌》

滿族的前身為創立金朝的女真(或稱為女直)人的後裔,滿族統治階層也以祖述金朝政績為榮,山海關外的滿族政權長期以「後金」為號。乾隆皇帝親自指導了《滿洲源流考》等滿族早期歷史著作的編撰,他在談到祖先歷史時明確認定:

頃閱《金史·世紀》云:金始祖居完顏部,其地有白山、黑水。白山即長白山,黑水即黒龍江,本朝肇興東土,山川鍾毓,與大金正同。

長白山麓是滿族的發祥地,長白山因而也成為滿族人民心中的「聖山」。康熙皇帝曾御封「長白山之神」的名號。關於長白山一帶的自然環境特點,《清太祖實錄》載稱:

先世發源於長白山。是山高二百餘里,綿亘千餘里,樹峻極之雄觀,萃扶輿之靈氣。山之上有潭,曰闥門,周八十里,源深流廣。鴨綠、混同、愛滹三江之水出焉。鴨綠江自山南西流,入遼東之南海。混同江自山北流入北海,愛滹江東流,入東海……山之東有布庫里山,山下有池曰布爾湖裡……

又如滿、漢文對照《滿洲源流》一書也指出:「滿洲原起於長白山之東北布庫哩山下一泊,名布勒瑚里(即今鏡泊湖)」。山水相連,江山如畫,發祥地域優美的自然環境讓滿族先民們十分驕傲與自豪。綜合多次實地勘察結果,撰著乾隆《大清一統志》等書的清代學者們曾對長白山周邊環境進行了更為全面的描述:

(長白山)在吉林城東稍南六百里,即果勒敏珊延阿林,橫亘千餘里,東自寧古塔,西至奉天府諸山,皆發脈於此山,巔有潭,為鴨綠、混同、圖們三江之源,古名不咸山,亦名太白山,亦名白山……其巔不生他樹,草多白花,南麓蜿蜒磅礡,分為兩干,其一西南指者東界鴨緑江,西界佟家嘉江,麓盡處兩江會焉。其一繞山之西而北,亘數百里,以其為眾水所分,舊志總謂之為分水嶺,今則西至興京邊。茂樹深林,幕天翳日者,土人呼為納嚕窩集,從此西入興京門,遂為開運山……其間因地立名,為山為嶺者不一,要皆此山之支裔也。山之靈異自昔稱名,而神聖發祥,於今為盛,萬禩鴻基,與山無極矣。

長白山脈是位於今天的中朝邊界的巨大山系,堪稱東北地區的「第一山」,支脈眾多,覆蓋面積廣大。按其走向,長白山南麓支脈可分為兩系:一是西南方向諸山,止於鴨綠江與佟家(嘉)江(今渾河)匯合處;一是西北方面方向諸山,止於興京地界的開運山。

開運山,又稱為啟運山,而從長白山巔,至啟運山一線,正是滿族先民後來遷徙的路線。顯然,無論滿族的皇族大臣們如何歌頌與神祕化長白山,有一個道理是不言自明的:如果滿族的先民們沒有選擇離開長白山,那麼,後來所有的偉業恐怕都是一場幻夢而已,而正是向外的民族遷徙,才使滿族走向了強大與繁盛,因此,更準確地講,遷徙之路才是滿族先民的「啟(開)運之路」。大遷移帶來了民族大發展的光明前景。

滿族最早的都會就是興京,即赫圖阿拉,即今遼寧新賓縣西老城。據清官方文獻(如《清太祖實錄》、《滿洲實錄》等)所記傳說內容,滿洲民族的始祖為愛新覺羅布庫里雍順,該族的最早聚居地為長白山東麓的俄漠惠之野俄朵里城(或稱鰲朵里、鄂多理等)。至其肇祖都督孟特穆時,該族遷居於蘇克蘇滸河流域虎攔達山下赫圖阿拉地區,距原居地俄朵里城有1500餘里。赫圖阿拉成為滿清皇族真正的發祥地。據清代學者魏源等考定,其地「在蘇克素護河、嘉哈河之間,西距盛京二百七十里,東距寧古塔千二百里。我朝未得遼、沈以前,四世咸宅於茲,即明代之建州右衛也。」天聰八年(1634年),皇太極尊赫圖阿拉為興京。宣統元年(1909年),又升為興京府。

清太祖弩爾哈齊出生於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他的出現,是滿族崛起的一個重要標誌。當弩爾哈齊創業初期(明朝萬曆十一年至十二年間),東北地區的女真族諸部落處於林立割據狀態。如《清太祖實錄》載稱:

時諸國紛亂,滿洲國之蘇克蘇滸河部、渾河部、王甲部、董鄂部、哲陳部;長白山之訥殷部、鴨綠江部;東海之渥集部、瓦爾喀部、庫爾喀部;扈倫國之烏喇部、哈達部、葉赫部、輝發部,群雄蜂起,稱王號,爭為雄長,各主其地,互相攻戰,甚者兄弟自殘,強凌弱,眾暴寡,爭奪無已。時上(即清太祖弩爾哈齊)恩威並用,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臨,始於一旅之師,漸削平諸部而統一之。

魏源曾總結上述諸部的風俗特點及地理分布特徵,他指出:這些部落「皆金代部落之遺,城郭土著射獵之國,非蒙古行國比也。各主其方,爭相雄長,強凌弱,眾暴寡。而扈倫四部最強,在滿部之北,皆以所居之河得名。烏拉、輝發二河入松花江,哈達、葉赫二河入遼河。」其實,不僅是扈倫四部以所居之河得名,其他各部落也大多依河水而居,充分顯示了這些部落與自然環境之間的依存關係。

天命元年(1616年),弩爾哈齊建國號「滿洲」。在此之前,該部向外名稱有女直、女真、金與後金等。經過多年的艱苦奮戰,弩爾哈齊最終削平諸部,為滿洲國的建立奠定了客觀基礎,女真諸部的統一,也為滿族最終形成創造了前提條件。《滿洲實錄》記載:當時,「滿洲國自東海邊至遼邊,北自蒙古嫩江,南至朝鮮鴨綠江,同一音語者俱征服,是年諸部始合為一。」

又據《清太祖實錄》卷六載:天命四年(1619年)攻滅葉赫部(域稱夜黑部)後,

上自是開拓疆土,東自海西,西至明遼東界,北自蒙古科爾沁之嫩烏喇江(即嫩江),南暨朝鮮國境,凡語音相同之國,俱征討、徠服而統壹之。

關於滿族的民族識別問題,俄國著名學者史祿國(S·M·Shirokogor off)曾總結道:

滿族人確認自己分為下列三種群體,即1,佛滿洲——源遠流長的老滿族人;2,依徹滿洲人——後來歸附的新滿族人;3,蒙古滿洲——原來是蒙古人的滿族人。按照滿族人的說法,這些分別是在滿清帝國創建時期造成的……實際上,大部分佛滿洲都聲稱自己的祖先是在吉林省的寧古塔地區土生土長的,只是後來才擴散到四面八方。屬於佛滿洲的人並不認為依徹滿洲是像他們一樣純的滿族,他們說,依徹滿洲由滿人、漢人和一些當地部落,例如林區的游牧通古斯和達斡爾人等融合而成……換句話說,他們不認為依徹滿洲或蒙古滿洲是『純滿洲』即滿族政權的創立者。」「因此,『滿洲』之名必須被理解為包括不同民族群體的政權的名稱,同時,它大致也指這些群體的共同文化,由一個南方通古斯群體奠定並主宰,而這個群體講通古斯語族南方語支的一種方言,以有文字的滿族的語言為標誌。」

綜觀滿族的早期發展歷史,我們不難發現,之所以出現「舊滿洲」、「新滿州」以及「蒙古滿洲」之差別,其關鍵就在於八旗制度起到的巨大作用。八旗制度是滿清民族發展與軍政建設最根本的制度,因此,「旗人」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滿族的代稱,完全可以說,不理解「八旗」制度,也就無法理解滿族及清朝的歷史。

八旗制度的核心是「兵民合一」,這與歷史上許多北方民族的社會制度驚人地相似。清朝滿族人又稱為「旗人」,所有滿族人都被編入「八旗」之中,因此,所有的「滿族人」也都是八旗兵士。正如《清史稿·兵志》卷首所說的那樣:「太祖高皇帝崛起江方,初定旗兵制,八旗子弟人盡為兵,不啻舉國皆兵焉。」關於入關前八旗兵丁及滿旗人口的數量,現代學者李新達認為:「入關前的八旗兵數,也就是應服兵役的旗分佐領的壯丁數的總和。努爾哈赤正式建成八旗時,約有五六萬人,努爾哈赤晚年,約有九萬人,皇太極晚年,約有十五萬人。」其實,壯丁數與民族總人口之間有著相當大的差距。又如莫東寅在《滿族史論叢》一文中推測:「我們依例三丁抽一,老幼男女再加一倍的辦法來推算,如入關當時,滿八旗兵數以十萬計,男丁不過三十萬,加再老幼男女一倍,全族人口最大限度,不能超過六十萬。……至於八旗設立之初,兵數五萬左右,則男丁十五萬,合男女老幼,也不過三十萬。」而管東貴通過較細緻的統計之後,提出:「入關前滿族人口大約有七十五萬至八十萬之譜。」

山海關位於今天河北秦皇島市東北,是萬里長城的東端最重要的關城,也是明代北方防禦體系重要組成部分,對於保障首都北京的安全至關重要,故當時有「天下第一關」的美譽。1644年,李自成率領的大順起義軍在攻破北京城後,與明朝降將吳三桂手下的軍隊及滿洲的八旗援軍在山海關城下展開了激戰,結果,李自成所率義軍全線潰敗,全國形勢急轉直下。山海關戰役是明清鼎革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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