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節 60大慶時得到遲來的艷福

1947年8月30日,就是杜月笙花甲之慶了。在此以前,他喘疾時發時好,住在18層樓里,輕易不出大門,而且國共內戰正酣,國境之內處處狼煙,又有兩廣和四川、蘇北等地發生嚴重水災。杜月笙不想在他家中大肆鋪張,遭人非議,因此對於建議做壽者一概搖頭拒絕,逼不過的時候,他更會氣喘咻咻地說:

「算了吧,現在我還有什麼心情做壽呢?」

但是朋友、徒子、徒孫們都說這次花甲大慶非做不可,因為杜月笙50大壽時恰值「八·一三」滬戰爆發,當時有不少要為他祝壽,杜月笙曾說過:

「國難當頭,哪裡來做壽的興緻?要做,等打勝了東洋人,再來做60歲!」

所以有人說:「你杜先生言話一句,這做60歲壽的事體,當然也不能例外!」

各方好友加上杜月笙的徒子、徒孫們組成的了恆社組織門生,不由分說地組織了一個「慶祝杜公60歲壽誕籌備委員會」,推出了籌備委員23人。早就展開了準備。

8月29日,杜月笙60壽辰的頭一天晚上,在顧嘉棠的家裡,由杜月笙的各方好友聯合設宴為他暖壽,人數經過嚴格甄選,精選了又精,但還是有兩百多位。多年老友如黃金榮、楊虎、王曉籟、章士釗、錢新之、徐寄庼、范紹增,劉航琛等,黨、政、軍界友好如洪蘭友、鄭介民、潘公展、蕭同茲、程滄波、陳方等絡繹來臨,場面顯得熱烈而又輕鬆,遺憾的是這一晚壽星杜月笙因為喘病又發,無法到場。於是,暖壽筵會由洪蘭友發表了一篇祝辭,然後是上海市長參議長潘公展,代表杜月笙致詞答謝,與宴佳賓一般舉觴,遙祝卧病18層樓上的杜月笙早日恢複健康。

8月30日,杜月笙花甲之期,泰興路麗都花園舞廳為之歇業一天,寬廣無比的正廳布置成了花園錦簇的壽堂,紅燭高燒,香煙繚繞;五彩繽紛、芬香撲鼻的各式花籃由禮堂外面沿著兩旁牆角,一直擺到照壁,簡直數不清那該有幾千百個。國民政府蔣主席,早就題贈的一幅匾額,用精美鏡框高高的懸在正中,賀詞文云:

「嘉樂延年」。

左右兩廂,則為中央各院部會首長題贈的壽聯壽幛,兩側牆上,各地各界的祝頌壽屏更是掛得密密層層,琳琅滿目。當日收到的禮品共800餘件,全部擺在一長串茶几上公開陳列,其中有金盾、銀鼎、玉石、器玩。在各項禮物中有三件特別珍貴,令人讚賞不置的,一是郵務工會利用各種郵票剪貼而成的百壽圖,妙手天成,活脫紙上,一是美一綉業公司以百餘種毛線綉制的一幅杜月笙巨像,據說是該公司繼杜魯門、麥克阿瑟繡像後的第三幅作品,第三件是一幅人物國畫,畫中的八仙呂洞賓居然是杜月笙,送禮的誠可謂善頌善禱了。

杜月笙因喘疾不能到場答禮,他命長子杜維藩率領弟妹和弟婦妹夫,分立禮台左右,代杜月笙答謝來賀的嘉賓,除此以外他又請楊虎、錢新之、徐寄庼,徐丞采擔任總招待。

早上8點鐘,第一批來賀壽的是上海警備司令、兼警察局局長宣鐵吾夫婦,緊接是來自上海市市長吳國楨,在上海稍有名望地位的無不登門道賀,從南京趕來的中央要人選有吳鐵城、吳鼎昌、王寵惠、宋子文、莫德惠、張道藩、董顯光等,遠在外地的孫科、白崇禧也派來了代表。這一日之內到賀嘉賓5600餘人,汽車司機賞錢開發了1500多個人的。

杜公館借麗都花園做壽,開的是流水席,一桌坐滿10位客人,隨即上菜,菜肴全是素的而且只有四盤,素雞、素魚、素鴨、素火腿,此外則每客奉以素麵一盆。

抗戰勝利以後,杜月笙除了在顧嘉棠家住過了一段短時期外,為了便於養病,一直都在姚玉蘭這邊。因為18層樓比較緊湊,不像華格皋路老宅那邊規模宏大,人口眾多,房子小,四面八方都可以照顧得到,對於杜月笙這種「大家庭之主」的病人比較適宜。杜月笙是生病的人,他怕煩、怕吵、怕人來客住,川流不息,同時更怕跑上跑下,勞動病軀。更何況在1947年杜月笙的8兒3女,已經有維藩、維垣、維屏、維新和維寧都結了婚,五對小夫婦,都在華格皋路住。

暖壽盛宴,壽堂祝賀,杜月笙一概不能親自出席,這使得他覺得內心愧慚,不勝惆悵。這一次花甲稱慶,老一輩的弟兄或者老成凋謝,或者龍鍾老邁,大都不能代他主持盛會,照料一切;在壽堂那邊答禮的是他子女,負責辦事的則為小一輩的子侄、徒孫,杜月笙一向最重場面,好操心,這時儘管人在病榻之上喘息吁吁,卻一直在為壽堂方面牽心掛肚腸,惟恐怠慢了客人,禮數欠周;於是,壽堂和18層樓兩邊的電話,始終在響個不停。

自己過個花甲,居然有五六千位貴客親臨道賀,杜月笙已感到心滿意足了。此時此刻,他回想當年一道冒險犯難、出生入死的那班老兄弟,更是感慨萬千,黃老闆黃金榮垂垂老矣,曹河涇黃家花園一孵便是抗戰8年,勝利之後,他完全不問世事,一心養老。杜月笙勝利還鄉時他還到西站去迎接,杜月笙喊了一聲金榮哥,對這位老把兄簡直是千言萬語一時無從說起,老弟兄分道揚鑣,離別太久,便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嘯林哥張大帥的那一幢凶宅,早由他兒子張法堯賣給了沈聯芳,這人杜月笙也熟,但是,他根本就沒有踏進張家一步的勇氣。

令杜月笙引為欣慰的,是孟小冬惠然南來。

孟小冬與姚玉蘭情同姐妹,十分親熱,兩人不分彼此,尤其形跡不離。孟小冬到上海,姚玉蘭立刻便將她迎到18層樓,杜月笙和孟小冬也已有整整10年不曾見面,對於她的苦心學藝,獲得如此輝煌的成就,愛重之餘,尤有不勝欽敬之感。

孟小冬1938年12月拜余叔岩為師,1943年余叔岩病逝,她曾在暗無天日的淪陷區北平渡過8年寂寞黯淡的光陰。以一介弱質,飄零天涯,當她受到杜月笙的敬重,姚玉蘭的親愛,溫情和煦,使她心生感激。早年余叔岩病篤的時侯,孟小冬曾親侍湯藥,衣不解帶達一月有餘。因此如果說「看護」病人,孟小冬的細心體貼,早就有經驗,又比姚玉蘭更高一層。即然在18層樓與杜月笙、姚玉蘭同住,她也就自然而然兼代起姚玉蘭的侍疾之責,她為杜月笙長伴枕邊,問寒吁暖,這使杜月笙大為感動,他沒有想到在他老病纏身的花甲之年,居然還有這一份遲來的艷福。

杜月笙一生好旋,在伶界以樂於捧角而出名。因此伶界人士無不對他尊敬愛重,他在伶界人士的心目中是尊而可親的長者,無論認識與不認識,伶界人士對杜月笙都有一份特別親切的感情,凡是到過上海的伶人不曾受過杜月笙幫忙者很少。孟小冬也多次接受杜月笙的錢財,兩人因互相感激而陷於愛戀,其基本原因就由於這種感情上的相通而來,難得的是姚玉蘭心胸豁達,她也仰慕孟小冬,更了解杜月笙和孟小冬由互敬而終至互愛的心理,覺得這一份純摯真切的感情相當難能可貴。現在杜月笙已經是抱病延年、行將就木的人了,只要世間還有能夠使他快慰欣悅的事情,姚玉蘭無不樂於讓他盡情的享受了。

堂會十天盛況空前。金廷蓀擔任壽慶總提調,他為此曾幾次北上故都專程邀角兒。儘管在北平的四大名旦之三,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都因為有事纏身,不能南來,其餘大牌名角如莜翠花、馬富祿、張君秋、芙蓉草、劉斌昆、譚富英、韓金奎、李多奎、閻世善、李少春、馬盛龍則是一概到齊,加上原在南方的梅蘭芳、馬連良、麒麟童、章遏雲、裘盛戎、葉盛蘭、葉盛長、姜妙香、楊寶森、馬四立、蓋三省、魏連芳等,陣營自是空前的堅強,再加上姚玉蘭的一封私函邀來了余派老生、魯殿靈光的孟小冬,聲勢之浩大,在勝利前後全國各地的平劇演出中,沒有第二個了。

北來名伶大都住在金廷蓀的南陽橋「老金公館」,名伶在上海的開銷,在義演票房收入項下支付,角兒則一概不支酬勞。他們唱純義務戲,所有售票收入一律移充全國各地賑災之用,七天公開售票的義務戲演下來,杜月笙大概籌到一百億左右的巨款。這一筆數目,即使在物價日漲的1947年也是相當的可觀。

義演前後歷時10天,杜月笙由於生病,一場女子戲也沒有看過,到是不少北來名伶,紛紛的上18層樓探疾,杜月笙在病榻上向他們連聲道歉,並且也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只要喘疾稍愈,精神體力許可,他一定要抽出時間跟大家聚一聚。

在杜壽堂會演出中最令人矚目的一對名伶,首推余派嫡傳孟小冬和在敵偽時期曾經蓄鬚拒演的伶王梅蘭芳。這是兩位舉國無出其右的名鬚生與名青衣。孟小冬破例粉墨登場,已經使杜月笙面上飛金,光采萬丈,而梅蘭芳在10日之內連唱8出大軸,僅只迴避了與孟小冬同台的兩場,這更是豈同小可,非比尋常。要不是梅蘭芳和杜月笙交誼深厚,推說一聲跟孟小冬同時演出多所不便,他比程、荀、尚三大名旦更有理由不來參與這次杜公大壽的義演了。

因為,伶王梅蘭芳和冬皇小冬,曾經是一對恩愛夫妻。

早在1926年,孟小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