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節 鐵血除奸行動,把張嘯林給殺了

軍統在上海設有工作站,站長是周道三,它直屬軍事調查統計局,情報工作「行動」一環是由戴笠親自指揮。杜戴一家親,在上海成立「行動小組」時,戴笠便請杜月笙介紹一位負得起責的人,擔起這個出生入死、冒險犯難的要緊任務。

杜月笙向戴笠介紹了陳默。

陳默,字冰思,中等身材,精神抖擻,他是杜月笙的得意門生,在軍校高校班受過訓,抗戰之前在做上海警備司令部稽察處經濟組長。陳默是杜門中後起之秀的狠腳色,辣起手來幾乎不下於顧嘉棠,論頭腦精細,胸中學問卻還在顧嘉棠之上,更理想的是他有軍事訓練基礎,條件非常適合。

陳默奉杜月笙之命,加入軍統後,結果,上海行動小組和忠義救國軍老幹部嚴密配合,制裁敵偽的除奸工作自此轟轟烈烈的展開。

1938年1月14日,正在活動上海兩特區法院院長職務的范罡,是在上海灘上享譽十多年,專替強盜開脫的所謂「強盜律師」,這一天他走到威海衛路155弄20號他家門口,迎面飛來一顆槍彈,他猝不及防,當即倒地斃命。次日各報登載這一消息,轟動一時,暗殺的手法乾淨利落。這是為陳默接事的第一件得意工作。

緊接下來,「上海市民協會」負責人尤菊蓀,「市民協會委員」楊福源、「上海市政督辦公署秘書長」任保安,「市民協會主黨」顧馨一,還有日本人偽綏靖第三區特派員中本達雄,都先後遇刺,飲彈斃命。

隨後,范耆生和鄭月波又陸續被刺。

在這些被暗盯的漢奸中,大有杜月笙的老朋友在。在8月18日,在自營的中央飯店被殺的陸連奎,便是公共租界跟黃金榮地位相埒的青幫弟兄、捕房頭腦。當杜月笙勢力打進大英地界時,陸連奎一向跟月笙哥交誼密切,合作無間。法捕房的副探長曹炳生在馬路上中槍,他等於是杜月笙的部下。當年與杜月笙一起同心協力開公司的知己心腹俞葉封也因為參加了張嘯林所組織的「新亞和平促進會」,主持棉花資敵工作,被杜月笙的弟子大義滅親,用機關槍掃死在更新舞台的包廂裡面。

上海灘上雷霆萬鈞,鐵與血俱,使得民心大快,同仇敵愾之心更加增漲,可是,杜月笙內心之中的矛盾、掙扎、激烈交戰,也與日俱深。俞葉封被殺之後不久,他開始為張嘯林擔心。

這時,張嘯林早已決定當漢奸,過過他一生當中獨缺一門的官癮,1939年夏,他組織了什麼「新亞平平促進會」,公然為敵張目,幫東洋人辦事。這時陳老八當了維新政府內政部長,張嘯林便一心一意想當一任「上海市長」或者是浙江「省政府主席」。

當時機逐漸成熟時,杜月笙弟子的槍口開始奉命瞄準了他———張嘯林。杜月笙在香港日夜焦灼,繞室彷徨,他無法阻止戴笠的執行命令,他更不忍老把兄死在他的愛徒之手,無可奈何的兩難之中,他曾想盡辦法,輾轉請朋友去勸他保住晚節,懸崖勒馬。可是,張大帥一語不合,立刻豹眼一翻,破口大罵,「媽特個××」聲聲不絕,誰又敢去惹他的怒火,捋他的虎鬚,而自討沒趣?

張嘯林的性格和杜月笙完全相反,他一生一世都想做官,但是,他卻不愛做國民政府底下「奉公守法」的公務員,他的官癮是要像戲檯子上或那些北洋軍閥那樣為所欲為,抖盡威風的那一種。但是自從1928年北伐成功,軍閥從此連根割除,在張嘯林的心目中,只有噹噹「漢奸官」才可以逞逞威風了。

杜月笙曉得他這位老把兄的心理,因此一直為他暗地著急,惟恐他一撈上了漢奸官,將來會受到國法和民意的制裁。但是奇怪得很,上海淪陷3年多,一直想當漢奸的張大帥居然官星不動。後來,杜月笙根據陸陸續續得來的消息才知道,東洋人自杜月笙「月夜走脫」之後,利用上海大亨的目標便落在黃金榮身上,他們曾不斷派人上漕河涇拜望黃老闆。黃老闆雖然愛財,愛心卻有,他對付東洋人的法寶是一個「病」字,無論是誰上門,黃老闆必定是「抱病在身,不好見面」為由,然後由他的家人、學生連聲「抱歉、抱歉」,日本人曉得拖黃金榮出山絕無可能,只好退而求其再次,轉而瞄向張嘯林。

但是張嘯林目高於頂,滿口三字經,噱頭又來得個多。日本人要找他的時候,他便故意往莫干山一躲。日方派一名駐杭州領事登山拜訪,張大帥談起生意經來口氣大得嚇壞人,他說:

「媽的個!要弄個浙江省主席給我玩玩,倒還可以商量!」

日本人一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當時便說張先生這個職位恐怕有點困難,張嘯林倒也乾脆,他回答說:「既有難處,那就不必再往下談!」

後來張嘯林又回了上海,在大新公司五樓再開了一個「俱樂部」,內容無非是鴉片煙和賭,整天和他混在一起的是老朋友高鑫寶、俞葉封、程效沂等人。這時,共產黨的游擊隊控制鄉村,襲擊敵偽物資,使上海的補給供應極為困難。於是又有日本人去找張嘯林,叫他負責設法向外地採購必需物品,張嘯林認為這種獨門生意有錢可賺,他便組織了一個「新亞和平促進會」,召集他的弟子和手下一起統統參加,到鄉下去替東洋人辦貨。結果,他包辦了從上海運煤到華中的「貿易」,又擔當食米的搜刮和搜購,他給老弟兄俞葉封一項優差,請他專門搜購棉花。

在日本人的迫切需要之下,張嘯林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從安南購煤運到上海轉銷華中一帶,後來,風行中國各大都市20餘年的三輪車,曾是安南河內特有的交通工具,這便是張嘯林瞧著好玩,命人帶了一輛到上海,隨後被顧四老闆顧竹軒借去做樣子,依式仿製,結果,三輪車從上海慢慢盛行起來。

張嘯林不曾做成漢奸官,卻是著著實實發了漢奸財。

這時,他跟杜月笙相隔萬里,但是,當年兄弟兩人的習慣依然保留,每年夏天必定要上莫干山,住進他的「林海」,舒舒服服地享受一番。

1939年「秋老虎」過後,他下了莫干山,然而回到上海後他便發現事體不對,杜月笙的那一批狠腳色弟子奉命征奸除害,在上海灘大開殺戒,張大帥扳著指頭一數,漢奸搭檔已經被暗殺了好幾個。「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這種血淋淋的實例不能不使他暗自著慌。尤其張嘯林回滬不久,他的好朋友偽上海市財政局長周文瑞便在四馬路望平街中被槍打成重傷,兩星期後偽「和平運動促進會委員長」李金標又被行刺,僥倖保全了性命。舊曆年近,風聲卻越來越緊,都說重慶地下工作者槍口已經對準了張嘯林。從此以後,張嘯林也嚇怕了,他不再敢到公開場合露面。惟獨一樣,每天夜晚他出一趟門,到大新公司五樓的俱樂部玩一玩。

果不其然,1931年1月15日,新艷秋在更新舞台唱「玉堂春」,由於這時俞葉封正在力捧新艷秋,而那日又是新艷秋臨去上海的最後一場演出,張嘯林卻拗不過俞葉封的苦請,他包了樓上正當中幾個包廂,說好要親自駕臨,給新艷秋捧一次場。

偏巧那晚臨時他有事,改變計畫不曾上更新舞台,俞葉封和幾個朋友高居樓中,喝彩聲不絕。台上唱得正熱鬧,一陣機關槍響,全場秩序大亂,在場軍警一查,只見俞葉封倒卧於血泊之中。

也就在這個時候,張嘯林「搜刮物資資敵,為虎作倀,罪大惡極,應予迅即制裁」執行的命令,瞞著杜月笙,直接拍發到了上海。

經過了這一次驚險萬分的刺殺事件,張嘯林自此閉門不出,連俱樂部也不去賭了,與此同時,他加強警戒,一口氣雇了二十幾名身懷絕技、槍法奇準的保鏢,華格臬路張公館前後門都有日本憲兵守衛,日夜巡邏,如臨大敵,就像銅牆鐵壁的堡壘一般。

便這樣,平靜了一兩年,一直到1941年夏天,張嘯林照例上莫干山避署,很不湊巧,恰值忠義救國軍的「蘇嘉滬挺進總隊」,以莫干山為根據地,通過吳興,向金澤,章練塘一帶頻頻出擊,使敵軍受到重大損傷。日本人一怒之下,將附近豐草和數十里的參天修竹放一把火燒個精光,借口是使游擊隊不再有茂林修竹可以躲藏。莫干山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張嘯林心驚肉跳的住不下去了,他匆匆返回上海,仍舊深居簡出,避風頭。

這時,奉命執行暗殺張嘯林的杜門弟子當然曉得張大帥的心情,忠義不可兩全,公私哪得兼顧?第一次出動,情報的掌握相當準確,幾時幾分,張大帥要坐汽車出去賭銅鈿,經過哪些條十字口,在哪一分秒,紅燈一亮,汽車非停不可,一陣機關槍掃過去,便有十個張嘯林也逃不脫半個。鐵血除奸行動隊員把張嘯林送到了地獄的門口。但是到了下手的那一瞬刻,時間分秒不差,路線完全正確,紅燈亮時毫釐不爽,眼看張大帥的汽車已開到機關槍下,無須瞄準,即可將他射殺,然而,負責開槍的十分不巧,偏偏早了那麼秒把半秒鐘,「嘟嘟……」打過來,張大帥的司機阿四是見過大陣仗的,當下將要踩剎車的右腳猛的將油門踩下,於是汽車一個衝鋒,飛也似闖過了路口,闖紅燈不犯死罪,這樣張大帥在鬼門關口過了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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