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節 步入一生最繁忙緊張的時期

事業擴充,因水漲而船高,杜月笙聲譽日盛,交遊的範圍也越來越廣,朋友和學生越來越多。但是,正在這時中國的時局急轉直下,進入了另一個時期。

時間進入1936年底,中日關係空前緊張,華北華中,兩軍嚴陣以待,大戰一觸即發,但是蔣介石大肆叫囂:「和平未到完全絕望時期,絕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犧牲!」因此,這時的國策是「力謀以外交方式調整中日兩國幫交,冀弭戰禍」。

然而,日本方面卻並不管這些,1936年,外相廣田弘毅提出了舉世聞名的廣田三原則,作為日本侵略中國所應採取的路線,所謂的「廣田三原則」,簡言之為:

一、中國政府徹底拒絕反日。

二、中、日「滿」合作,華北特殊化。

三、中、日「滿」共同反共。

揭開廣田三原則的虛偽面具,實際上,廣田給中國人下的毒藥是「經濟提攜」的誘餌,即利用經濟提攜方式,來推進它的「大陸政策」,完成「日滿支集團」的迷夢。抗戰爆發的前一、兩年里,大多數國人都被這美麗的糖衣所迷惑,以為中日大戰在短暫時期可以避免,借外交途徑可以解決中日問題。

1936年10月,日方派遣其外務省東亞局局長桑島來華,協助他們的川越大使進行中、日談判。

1937年初日本「經濟提攜」運動又形成高潮。日本新外相佐藤在眾議院發表演說,聲明日本對華政策是仍然堅守廣田三原則,不放棄既得利益。兩天後,日本又派出了一個大規模的「經濟考察團」,以日本國家銀行總裁兒玉謙次為團長,重要團員中有大日本製糖株式會社禮長、政壇要角、戰後曾任外相的藤山愛一郎。

這一個「經濟考察團」來華,在戰雲瀰漫、低氣壓籠罩下的遠東,可謂舉世矚目,很多人都對此寄予厚望,因為,它的成功,至少可以暫保東方的和平,它若失敗,戰火恐怕就要接踵而爆發。

中日雙方對此一和戰關鍵的「考察團」,事先有周密妥善的安排。有關方面同意,以日本經濟考察團為骨幹,配合中國的金融工商界有力人士合組一個「中日貿易協會」負責推進「日支經濟提攜事項」。

擬議中的「中日貿易協會」,分設籌備主任兩人,華方主任委員為華北金融巨子周作民,日方則系日本銀行總裁兒玉謙次。這樣安排,日方又恐周作民不能代表南方的金融工商界,於是他們透過外交途徑,表示希望杜月笙能參加。於是,蔣介石又指定杜月笙為該協會的常務委員,同時,中日雙方都要求他負起「經濟考察團」抵達上海時的一系列聯繫招待工作。

這一項重要的任務確使杜月笙的聲望為之增進,地位也又提高了許多,然而,這也給他帶來了難以出口的極大痛苦。因為在基本立場上,他是不折不扣的愛國反日主義者,為此他曾有一鳴驚人的表現,另一方面,他更是上海金融工商業者的義務保鏢,大家寄望於他利用地方勢力抵拒外來入侵力量,日本經濟考察團分明是掛著侵略者的招牌而來,政府方而也在戰備不夠充分之際,有意委曲求全,在這種情形之下,全國金融工商業者以至各地民眾都得準備犧牲,「以空間換取勝利」,「以最後犧牲之決心為和平最大努力」,任何人都不能違反既定的國策。但是,杜月笙有多大的許可權能夠代表全體商民,在蠶食鯨吞貪得無厭的日本「經濟考察團」對面作迫不得已的讓步?這就是杜月笙莫大的為難之處。

但是,當兒玉謙次一行抵達上海時,周作民、杜月笙等還是熱烈地歡迎了代表團一行,杜月笙正強顏歡笑,滿腹愁悶。日本「經濟考察團」3月14日抵滬,當天接到了南京蔣委員長的請柬,於是,次日便由周、杜等人,陪同他們晉京,參加蔣委員長的招待茶會。

在茶會上,蔣委員長說了一通歡迎詞後,強調說: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杜月笙聽到蔣委員長正告「日本經濟考察團」,義正詞嚴的這句話,讓他感到興奮鼓舞,這時,他冷眼旁觀「日本經濟考察團」眾人,兒玉、藤山等聽了蔣介石的這一句訓斥,頓時臉色大變,彷彿有不勝感慨,敢怒而不敢言,這時,杜月笙感到非常之痛快,從此內心中也就暗暗的有了決定:他應設法抵制日本人的經濟侵略。

當日本經濟考察團回到了上海,杜月笙便開始採取不合作態度,在各項談判中當仁不讓,據理力爭。除此以外,他還請上海大佬,前任總商會長虞洽卿,趁日本考察團在滬時期,出席日本商工會議所的一次集會,即席發表演說。虞洽老深明杜月笙之意,在演說中滿口都是經濟提攜必須立於平行互惠的立場的論調,日方大失所望。因為中國政府和人民立場堅定,不容動搖,一致表示「政治問題不獲解決,談不上經濟提攜」,日本人經此碰壁,所能採取的途徑只有訴諸武力,於是圖窮匕見,7月7日,發動了震驚世界的蘆溝橋事變。

抗戰一揭開序幕,吉星文堅守宛平的消息傳來上海,杜月笙同仇敵愾,奮袂而起。這時,他是中國紅十字會副總會長,上海市地方協會會長,又兼上海市臨時參議會議會長,然而他卻並非中國民黨黨員,因此,上海地方協會秘書長黃炎培,來到杜月笙跟前,建議說:

「上海地方協會的前身,便是抗日後援會。現在全面抗戰已起,前方將士需要上海人民協助很多,後援會應該立刻恢複。」

史量才事件之後,黃炎培的表現越來越左傾,杜月笙對他早有戒心,如今聽他這麼一說,當下進一步地加以試探,於是他問:

「怎麼樣的恢複法呢?」

黃炎培頭頭是道地說:

「求速效,利用原有班底,只消把機關名稱改過來。求擴大影響,發揮力量,一定要容納各黨各派,各方面人士參加。抗戰是全民的戰爭,不是任何黨派所能單獨應付得了的,譬如杜先生,還有我黃某人,就不屬於任何黨派呀。」

心裡有數了,杜月笙莞爾一笑,淡淡然地答道:

「蘆溝橋剛剛開火,還不曉得等會又要講和,這件事非同小可,歇兩日看看風色再談吧。」

他支開了黃炎培,隔不多久,第二位客人到了,這是上海市黨部常務委員兼組織部長吳開先。杜月笙一見名片,連聲請進,兩人分賓主坐定,吳開先約略分析了一下當前形勢,他認為七七的槍聲已為全面抗戰揭開序幕,中、日問題惟有付之一戰,因此,他向杜月笙請教,應該如何發動民眾組織,支援前線將士。杜月笙靜靜地聽他把話說完,馬上流露出興奮的神色說:

「我認為這件事應該由上海市黨部出面領導,發動全上海民眾團體,組織上海市抗敵後援會。」

頓一頓,他又果決地說:「全上海只許有這一個抗敵後援會,市黨部只管積極領導進行,我一定盡全力協助。」

杜月笙和吳開先商定原則以後,他一再強調絕不允許任何人另起爐灶,分散力量,他的表示不但提高了吳開先的警覺,而且使他衷心感激,認為杜月笙能夠摒棄黃炎培這個幾十年的同鄉、老友,而凡事以國民黨的利害為前提,此一情誼對於他個人以至國民黨都是極可珍貴,令人感動的。

為了爭取時間,杜、吳兩人立即採取行動,兩人就在華格泉路杜公館客廳里,擬出了一紙名單,並且登時命人善寫請帖,分頭投送。這份請柬由杜、吳兩人具名,邀集上海市聲望最高、潛力最厚的大好佬們,第二日上午,在愛多亞路中匯銀行開會,商討重要問題。

第二天早晨,黃炎培還在籌思如何說服杜月笙,中匯銀行的會議室早已冠蓋雲集,高談闊論,迅即順利無阻的正式成立「上海市抗敵後援會籌備會」,當場推定杜月笙,潘公展、錢新之、虞洽卿,徐寄庼、黃涵之為主席團,尚且議決在3天以後,召開大會。

等到黃炎培那邊得到消息,木已成舟,左派人物在抗敵後援會中一概榜上無名,被拒之門外了。

三天以後舉行成立大會,到了各界代表好幾百人,當場選出了121位委員,再由委員複選常務委員35名,說來也是湊巧,一·二八事變時的抗戰後援會者秘書長陶百川剛好學成歸國,如今又正好當選,秘書長之職又正好原壁歸「陶」。

大會決定設立籌募、供應、救護、宣傳等各委員會,大家七嘴八舌,鬧哄哄地在推舉負責人選,杜月笙不耐煩,站起身來高聲說:

「抗敵後援的事體要自告奮勇,讓我杜某人先來自告奮勇,各個委員會裡頭,最難做的大概是籌募委員會了,這一個就由我來!」

等一會兒,不曾看見有第二位自告奮勇者,於是杜月笙又在喊:

「第二難的就要算供應委員會了吧,新之兄,你來做這個,好嗎?」

錢新之只好笑著點頭,表示接受。

大會組成,人員推定,杜月笙說:

「支援前方,等於救火,不能耽擱一刻,我們要立刻開始辦公。但是,問題來了,辦公所需要的經費呢,市黨部沒有這筆預算,即使有,數目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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