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節 和蔣總司令的人攀上了朋友

1927年3月22日,上海重新光復,國民革命軍正式進入市區。26日的深夜,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乘船車來抵達上海。設行轅于楓林橋淞滬交涉使署,隨從人員中較重要者有機要處長陳立夫,特務處長楊虎。

27日,蔣總司令抵達上海的消息傳遍滬地。這一日舉行上海全體市民歡迎蔣總司令及北伐軍大會,一大清早,全市飄揚著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家家戶戶,打開關閉多日的大門,大街上車水馬龍,又恢複了太平盛世的熱鬧風光。

黃金榮、杜月笙和張嘯林早就做好了準備,率領大隊人馬前往會場參加歡迎盛會。但是,正當他們開始分頭出發,捕房裡忽然打來電話,說是外面又有謠言:工人武裝糾察隊,今天要利用機會攻打租界,英、法兩界已經採取行動,宣布全面戒嚴,外國兵和巡捕把守每一條通往華界的通路,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他們非常失望,參加盛會的計畫因而取消。晚上,杜月笙和張嘯林都在牌桌子上,賭得興高采烈。萬墨林跑來低聲報告,他說鈞培里黃公館來電話,老闆請杜、張二位立刻過去一趟,有緊急大事相商。

杜月笙向與賭諸友說了聲:「抱歉抱歉。」然後起身,叫江肇銘來接替他,一把拉起張嘯林,兩個人往大門外走。萬墨林早巳吩咐司機備好了汽車,春寒料峭,夜涼如水,張嘯林從熱鬧的賭局被拖到冷清清的街上,深更半夜出門,他忍不住又在破口大罵,大發牢騷。

車抵鈞培里,黃公館的門房開了大門,顧掌生,馬祥生跑到門口來迎接,4個人齊步穿過天井,杜月笙一眼看到客廳里人影 綽綽,金廷蓀、徐復生也在座上,他望一眼馬祥生說:

「今天像是在唱群英會呢。」

「差不多。」馬祥生笑笑,又接上一句:「現在大家都忙,聚一聚,真不容易。」

杜月笙和張嘯林相視一笑,意思彷彿是說:哪有深更半夜,無緣無故,約齊了老朋友,光只為了「聚一聚」的道理?

這時,黃老闆笑呵呵地喊:「月笙,嘯林,你們來啦!」

兩個人連忙上前問了老闆的好,再跟老弟兄們親熱寒喧,亂了一陣。然後,大家在一組紅絲絨沙發上分別落座,杜月笙的座位緊靠著正當中的黃老闆,黃金榮看上去很高興,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月笙,」他笑呵呵地說,「今朝我要叫你會一位老朋友。」

杜月笙環顧四周,故作驚訝地說:

「老朋友不是都在這裡了嗎?」

「哎———,」黃老闆把臉一甩,「這班老朋友是經常見面的呀。我現在要叫你見的,是一位分別了多年的老朋友。」

於是杜月笙又問:

「究竟是哪一位呀?」

黃金榮笑而不答,轉臉向後,高聲地一喊:

「喂,你好出來了吧?」

話音未落,屏風後面揚起一陣聲震屋宇的爽朗笑聲,杜月笙一怔,一位虎腰熊臂、濃眉綱目的大漢閃了出來。他堆滿一臉歡欣的笑容,一對閃閃生光的眼晴,迅速的在杜月笙身上一轉,然後,他衷心讚賞地說:

「月笙,你現在靈了!」

杜月笙看清楚了他的臉,驚喜交集,高聲叫了出來:

「哎呀,你是嘯天哥!」

「多虧你還記得我。」楊嘯天又笑,親昵地一拍杜月笙肩膀:「來,月笙,我替你介紹。」說完,他側開身子,讓他身後一位中等身材、小眉小眼、舉止端壯、一臉精明相的中年紳士,走到杜月笙面前來:

「這位是陳群、陳先生,大號人鶴,我在廣東最要好的朋友,陳先生行八,平時我就喊他陳老八。」

「久仰,久仰。」

杜月笙上前一步,和陳群熱烈地握手。他說「久仰」,確實是從心中發出來的,這時,他已知道了跟前這兩位貴客的分量。民國初年時跟他奔走策划過的老朋友楊虎,曾追隨孫中山先生率領海軍艦隊南下,官拜大元帥府參軍。陳群曾是孫中山帳下的秘書。現在北伐軍敉平東南,東路軍光復黃浦,兩位貴客來自何方,有多崇高的身價,多重大的任務,自屬不問可知。

「大家坐,大家坐!」

黃老闆岔進來請大家就坐,兩位貴客和黃老闆一字並肩,黃門的幾員大將以杜月笙為首,張嘯林、金廷蓀、顧掌生、馬祥生等人,分兩排坐定。老闆家的俏娘姨重新沏了茶,黃老闆使了個眼色,客廳里的傭人悄悄退下。

「月笙。」楊虎帶著笑說,「有一位朋友,在南邊的時候經常都在提起老闆和你。」

「是哪一位呀?」

「王柏齡。」

「啊。」杜月笙覺得十分榮耀,不禁沾沾自喜地說,「他還記得我呀?」

楊虎開他一個玩笑說:

「像你這樣的人,要想忘記,也是不大容易的啊!」

這得體的恭維引起了滿座鬨堂。杜月笙心裡很感激,馬上回應說:「楊虎兄成了氣候,出語畢竟不凡。」

楊虎提起的老友王柏齡是日本士官學校第10期畢業生,他修養很深,黃浦軍校成立,他擔任少將教授部主任,軍校成立教導團時,他兼充第二團團長。北伐進軍後,他榮膺第一軍副軍長,兼第一師師長,他的事業正在如日中天,然而不幸的是,南昌攻城之役,他以總預備隊指揮官率部應戰,孤軍深入,然而受挫失蹤,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

但是,這時杜月笙最想知道的是楊虎、陳群是什麼官銜?然而,他們兩位很巧妙地避而不談,杜月笙也就不便探問。他心中有數,他們今晚冒險越過租界戒嚴的重重障礙,化妝進入法租界,一定是有極機密重大的任務。一度隱居起來逢事不太露面的黃金榮對待楊陳歡迎情緒之熱烈,言談舉止之誠摯,也顯示出他們身份的不凡。但是,這一夜見面,楊虎和陳群只敘契闊,不談公事,最後分別時,再三囑咐對他們的行跡務請保持秘密,切勿輕易泄露,杜月笙笑了笑說:

「嘯天哥,這種事情還要你關照嗎?」

大家哈哈一笑,氣氛融洽無比。

第二天晚上,大家又相聚,寒暄之後,陳群就說:

「這一次蔣總司令由九江到上海,3月19號那天,總司令座艦到了安慶。」

然而,才說兩句話,陳群巧妙地把話題一轉,他談起共產黨怎樣利用國民黨作掩護,隨著革命軍旌旗北指,陰謀企圖竊奪政權。他們所到之處,利用工農暴動為手段,鬧得地方上雞犬不寧,秩序紊亂,等等。

陳群一點題,黃金榮、杜月笙這幫朋友馬上恍然大悟,如夢方醒,他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紜,都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怪不得這些時候罷工暴動冤枉犧牲了不少人命,我們起先也以為是國民黨,不好意思說什麼,誰曉得這裡面還有大大的內幕呢。」

這時,黃金榮提高了聲音,把眾人的嘈雜聲浪壓下去,他問陳群:

「蔣總司令怎麼會讓共產黨混進來的呢?」

「這些年來,蔣先生都在整軍經武,東征西討,黨政方面,他只負一部分責任,」接著,陳群對他們詳加解釋說,「同時,『聯共』本是孫先生的主張,而蔣總司令,他也曾說過:『我並不是偏袒共產黨,是要扶助中國弱小的革命團體,來和本黨共同革命,增加國民革命的力量。』但是,共產黨今日的包藏禍心,進行叛亂,又是當初哪裡料得到的呢?」

杜月笙很感慨地說:

「前幾天的工人暴亂,拿人命做兒戲,把上海攪得昏天黑地,亂七八糟。國民黨來了,總歸這樣下去,恐怕不是辦法。」

「豈止上海,各地都是一樣。」趁此機會,陳群把武漢、長沙、廣州、九江、南昌、安慶、南京,各地的赤禍泛濫的情形,約略地談了談。然後,他點入正題說:

「譬如19日蔣先生到安慶,當時在安慶的共產黨頭目、總政治部副主任郭沫若,和臨時省黨部執行委員光升,居然定在21日召集全省代表大會,下令解散魯班閣反共工人的總工會。派工會代表向蔣先生請願,蔣先生也答應了他們,立即調查處理,但是代表們一離開總司令部,共產分子馬上就製造衝突,跟反共工人打了起來。這分明是故意表示不尊敬蔣總司令,向他們示威。」

這時黃金榮憤懣不平地說:

「真正豈有此理!」

「他們一切都是有計畫的,」楊虎插進來說,「打了人,還要惡人先告狀,那個共產黨郭沫若,也不想想蔣先生是革命的領袖,他自己的最高長官,氣勢洶洶地闖進蔣先生的辦公室,大呼大叫,硬講反共工人打了他們,光升受了傷。他那種目無長官,撒蠻粗暴的態度,當時我真想跑上去一拳把他打倒。」陳群憤憤地說。

黃老闆很關心地問:

「蔣先生一定發脾氣了?」

「當然有點生氣,」楊虎搶著回答,「蔣先生叫他馬上秉公調查,而且警告他說:『你以後對於民眾團仆的態度,總要不偏不倚才好!』」

「23日上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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