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節 仗義支持打洋官司

這一時期,杜月笙還做了另一件震動上海灘的大事,那就是幫助「江北大亨」顧竹軒與洋人打贏了官司。

「江北大亨」是上海灘對天蟾舞台的老闆顧竹軒的稱呼。

顧竹軒,江蘇鹽城人。清末民初,蘇北天災兵禍,顧家子女眾多,顧竹軒排行第四,有一年逃荒到上海,以後當過工部局巡捕,拉過黃包車。幾年後,顧竹軒稍有了積蓄,開了一片車行,拜「大」字輩曹幼珊為師。繼而,他也收徒弟開香堂,人稱「顧四爺」,在閘北大統路、潭子灣一帶作威作福,因其祖籍蘇北,故稱其為「江北大亨」。

顧竹軒開車行不久,結識了一個小寡婦,此人叫王月花,有財有貌,揚州人,滿嘴揚州平話般的口音。顧竹軒經常以老鄉的身份找她聊天,談家鄉風土人情。一來二去,兩人有了感情,成了相好。

從此,顧家車行里不斷添置新車,王月花儼然以老闆娘自居,發號施令,顧竹軒對這位財神奶奶也言聽計從。

顧竹軒開車行發財以後,經常和王月花一起到湖北路和丹桂舞台聽戲。

這時,京劇在上海漸漸走紅,像丹桂這樣的戲院,幾乎天天客滿。

顧竹軒想,開車行畢竟和黃包車夫打交道,難以和上流人物攀輩分,不如開個戲館。他雖然這樣想,卻不曾和別人講過。恰巧那一天和他一起當過巡捕的馬小六子來看他,兩人多日不見,一問起來,小六子已經升了巡官,專門管南京路到福州路一帶的茶樓、戲館、妓院、書場。

顧竹軒留下小六子吃飯,兩人邊飲邊談。

小六子說:「老四,開戲館確是很賺錢,你有意思,完全可以開一個!」

顧竹軒哈哈大笑說:「小六子,你喝醉了吧,而今上海是寸土寸金,買地皮,造房子,全套弄起來,總要得上萬元。我到哪兒去弄?你別瞎說了!」

小六子帶了幾分醉意,說:「我不是酒後胡說,丹桂斜對面,湖北路南京路路口的那塊空地,地段不錯吧。這塊地是工部局圈了的,現在想標價賣掉,這事我有辦法,出幾千塊錢買下來,造個戲院是沒有話說的!」

顧竹軒仍然搖頭。

小六子面孔一板,把酒杯重重一放說:「老四,我對你一片真心,從不開玩笑,你說錢不夠,我指點你一條路。」

顧竹軒忙問:「找誰?」

小六子神秘地一笑說:「找你的心上人王月花嘛!」

顧竹軒不由臉上發燒,但是,當晚他果真和王月花商量投資開戲園的事。

顧竹軒的意思是把車行全部盤出,專門開戲園。王月花不同意,她說:「多經營一樣,多一條財路,你看黃金榮、杜月笙他們,樣樣都干,蘇北人難道比他們差?爭口氣,我幫著你,一定要干出點名堂來!」

顧竹軒聽了,望著王月花深情地說:「我何嘗不想,不過,我財力不夠,你有,可那是寡婦人家活命錢。我全心經營戲館,不會有太大閃失,但是別人的閑話難聽,也對不起你。」

王月花用手指頭在他的額上一戳:「咱們倆還分什麼,你去張羅吧。要開戲園就大大地干一番!」

和王月花談妥後,顧竹軒就到巡捕房去找小六子,商量吃下工部局的那塊地皮。小六子拍胸脯幫忙,接著顧竹軒又親自找了這一地盤的地頭蛇季雲卿,打通關節,一切都弄得妥妥帖帖,不久,一座嶄新的大戲院就在一樂天茶館對門蓋了起來。

顧竹軒給戲園取名天蟾舞台,大家都知道劉海戲金蟾,當然有天賜金蟾,發財之意。

戲園開張,顧竹軒福至心靈,聘請當時有名文武老生、花旦、丑角演出連台本戲《開天闢地》。這是一出神怪戲,機關布景奇妙,噱頭十足,場場客滿。顧竹軒因此也很快財源滾滾。

正當顧竹軒財運亨通、躊躇滿志的時候,有一天,杜月笙打發人來告訴他說:

「你那個天蟾舞台要保不住了!」

顧竹軒聽了真是大吃一驚,急忙趕往杜公館,一見杜月笙就問:「杜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杜月笙有些著急地說:「你園子旁邊不是永安公司嗎?他們要你這塊地方,準備蓋10層大樓,開一個旅館,這公司是在英國註冊的,工部局是要買他們賬的,聽說準備給價收回天蟾地皮。」

「那你合計一下,怎麼辦?」顧竹軒一下子失了主意。

「這事我和黃老闆都幫不上忙。租界是人家洋人當家,我們的力量僅此而已!」

「杜先生,你要幫我啊!」

「我看你還有個法子,你還可以拼一拼。」

「怎麼拼?」

「和洋人打官司。這樣,有可能贏。」

「拼不贏怎麼辦呢?」顧竹軒又有些膽怯。

「不拼也不能拱手相讓呀!」杜月笙鼓勵他說。

眼看戲院要保不住,顧竹軒心裡急死了,雖說杜月笙給他指了一條路,但是他還是覺得前路渺茫……

坐了一會兒,他心情煩燥地告辭了杜月笙。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情人王月花。如果戲院關門,怎麼對得起她?自己回去再當黃包車行老闆,就永遠算不上上海聞人了。想來想去,他更加煩死了,不小心腳下被石頭絆了一下,一跤跌倒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但是,這一跌卻把顧竹軒的狠勁跌了出來,他一瘸一拐地走著,自言自語說:「大不了摔倒收場,回老家種地去。我要拼一下,不能就這樣便宜永安公司!」

不久,工部局果然命令天蟾舞台一個月內拆遷,只是象徵性地給幾百兩銀子的遷移費。派來執行命令的是一個叫阿華的巡官。

阿華走到戲園寫字間,見到顧竹軒,坐下來嘆了一口氣:「老四,端人碗,受人管,這倒霉的差使偏偏派在我頭上。說什麼呢?老四,我儘力拖著,你去想辦法。」

顧竹軒反而哈哈大笑,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阿華的肩膀:「阿華,我怎能怪你?不過我顧老四也不是好惹的,我要和永安公司打官司,打不贏,我從此就不在上海灘上混!」

阿華有點膽怯地說:「老四,永安公司的後台是英國總領事,你能跟英國人斗?」

顧竹軒微笑不答。他一下子比以前胸有成竹多了。

原來,兩天前,顧竹桿又去找了一次杜月笙,杜月笙表示堅決支持他與洋人打官司。因為洋人今天能擠掉「江北大亨」,明天就能擠掉他這個「上海大亨」。

當天,杜月笙帶著顧竹軒又去找了另一位名人,「三北大亨」阿德哥虞洽卿。

虞洽卿聽了顧竹軒講了這事的前因後果,就說:「竹軒,打官司洋人與中國人不同,洋人有時認理不認人,不像我們法院認人不認理,只要理在你手裡,你就不用怕。不過,打官司時間長,不知道要打到哪一年?你有沒有這麼多錢?舍不捨得?」

「沒問題,阿德哥,有我呢。」杜月笙在一旁一拍胸脯說。

這時,顧竹軒表情十分莊重,說:「虞老,我顧老四爭氣不爭財,我準備全部家私賠光,絕不退讓,大不了回蘇北種地去!」

虞洽卿連聲拍掌說:「好,你有志氣!這忙我幫定了。我給你請兩位外國律師,官司打下去,准有好消息!」

於是,這場天蟾舞台做原告,控告工部局違反合同,強迫遷讓,官司先告到了英國駐上海的總領事館。

這訴狀一遞進總領事館,頓時使總領事目瞪口呆:中國人告工部局的事,他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心想:「此風一長,以後租界里的中國人還能管得了嗎?」

他馬上叫來工部局經辦這事的人,問清了前因後果,半晌講不出話,只好搖了搖頭說:「你們辦事太笨了,這塊地方怎麼能賣給那個中國戲院老闆呢?他有了產權,就費事了。不過,絕不能讓那姓顧的打贏官司。」

大約過了半個多月,英國總領事館的批文下來了。這是一紙英文,顧竹軒忙拿去找他請的那個外國律師穆安素。穆安素拿來一看,皺皺眉頭說:「這文批得十分滑頭。裡面說該地皮原是工部局產業,雖賣給天蟾舞台使用,但現在收回,可兩方商議議價贖回。現在這事,顧先生,你如果願意就此了結。工部局會賠償你的地皮價數。但按照慣例,此款只限地皮款,不包括地上建築,上面的建築可以由你處理!」

顧竹軒一聽,氣得跳了起來,說:「放屁!真是洋人的蠻理,只收地皮,不管上面蓋的房子,哪有這種道理。穆大律師,我不能這樣了事,反正我已花錢到了這個地步,現在不打贏我絕不罷休。」

穆安素聽顧竹軒的口氣,知道他已是孤注一擲了。這官司打下去,自然還可以得到一大筆酬勞,這下他的精神也上來了。

他笑吟吟地說:「按照法律規程,總領事只是第一層次的裁決,如果沒有公使或大使一級外交官的指示,他的裁決不發生效力。」

顧竹軒問:「如果我們告到公使那兒,公使裁定,算不算最後判決呢?」

穆安素搖了搖頭說:「還不能算是最後裁決。因為根據英國法律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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