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北地那塊西瓜田是奶奶的？這事從哪說起的？
王平安一臉茫然，記憶空缺，用目光詢問父母，需要他們出面了。
提起這塊地，連好脾氣的蘇文婷都生氣了，突地開口說道：「娘，你再要這塊地，就真沒意思了。」
「當初爹走的早，把南地那片三畝多的桃園給我們家了，剛好兩塊地連著，將來還能劃一片做宅基地。是你和大哥硬鬧到村支書那裡，把北地那塊兩畝多的空地給我們了，為此村委還出具了調解協議。」
「這事都過去好幾年了，我們吃虧也捏鼻子認了，你又想換回去，是什麼意思？那份調解協議我還放著呢！」
王德貴也小聲附和一句：「娘，別折騰了，換來換去的，只會讓村裡人笑話。」
「哈，那是我的地，我想怎麼換就怎麼換，誰會笑話，誰敢笑話？村委不同意我去鎮里鬧，往地上一躺，說你們一家不孝順，看人家政府會怎麼收拾你們。」
米桂芝情緒激動，拍著大腿，大聲嚷嚷起來，她的嗓門大，這一吆喝，附近一個大隊的三十幾家人都能聽到。
王德貴氣得漲紅了臉，喊道：「娘，我們怎麼不孝順了？你這樣做，太偏心了吧？不能我大哥說什麼，你就做什麼，看我家北地的西瓜值錢了，就想辦法要走？」
「哈？我偏心？我怎麼偏心了？當初生你的時候，我難產差點死掉，鬼門關里走一遭，才把你生下來，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居然說我偏心？」
米桂芝說著，又一指蘇文婷，大喊道：「當初人販子來村裡，想把她一萬塊賣給賴禿子，你看中了她，硬是多花了五千塊，才把她搶過來。我要不同意，你爹敢掏這個錢嗎？二十年前的一萬五啊，把家底都掏幹了！」
王德貴窘迫道：「娘，那事都過去多少年了，你又揭短，你讓文婷的面子往哪放？」
「哈，你們不孝順，不聽娘的話，還講什麼面子啊？你們要是不同意，我就天天在村裡喊，在村裡鬧，在鎮上喊，在鎮上鬧。」
米桂芝拍著大腿，喊得更凶，叫得更響亮。
蘇文婷的臉色，早已變得冰寒：「夠了！你想鬧，我陪著你鬧，這二十年，我有臉面也丟光了，現在不在乎了。」
「這塊西瓜地，隨你怎麼鬧，鬧了法院，我也不會給你。你想算老賬，我也陪著，我家大寶怎麼死的，你心裡最清楚。」
聽到這話，米桂芝那有恃無恐的表情，終於收斂一些了，怒道：「大寶是病死的，我又不是沒給他治，醫生沒治好，你能賴我？」
「是誰心疼錢，拖著不給大寶看病？是誰把我關起來，直到大寶病死，才讓我看一眼？」蘇文婷沖了過去，聲音尖銳起來，眼中已有淚水湧出。
「你、你不逃跑，你不偷著打電話，我能把你關起來嗎？舊事再提也沒用，反正這塊西瓜田，我必須收回來。你等著，我這就到村委會鬧去。」
米桂芝看到蘇文婷真的生氣了，情緒已經失控，怕打起來自己吃虧，轉身走了。
王平安和王鳳兮對視一眼，知道上面有個哥哥，未滿月就夭折了，以前只是偶爾聽說，現在看來，責任在奶奶身上？
至於母親蘇文婷是被人販子賣來的，村裡早有傳聞，自己也早就聽說過，只是沒有今天聽到的這麼詳細。
這矛盾也太複雜了，怪不得母親這麼溫柔的性格，提到奶奶，就會氣得不輕。
王鳳兮走過去，抱抱住蘇文婷安慰道：「媽，你別生氣了，事情都過去了。奶奶和你的矛盾，我能理解，但對爸爸，似乎也不太好呢？」
「還能是什麼原因，你奶先生了你大姑，又生了你大伯，身體不好，本來不想再生了，不知怎麼回事，又懷上了你爸。當時不想要，你爺爺又哄又勸，才留下來。」
「不過出生的時候難產，差點死掉，所以從生下來那一刻，你奶奶就對你爸沒有好感，說犯沖相剋，沒有母子緣分。」
蘇文婷情緒失控，保守很久的秘密，本不想告訴兒女，今天卻全部說了出來。
看來，為了守住這塊西瓜田，她準備和奶奶死磕到底，絕不退讓。
王平安本想告訴父母，這次的高價西瓜只是「變異」，和田地關係不大，把西瓜賣完之後，再換成南地的桃園，自己家絕對不吃虧。
但是看到家庭恩怨這麼複雜，母親已經應戰，自己不好敗壞士氣，只能選擇沉默。
「好好的一家人，矛盾怎麼積累恁多呢？印象中的爺爺，對自己一家人卻是極好的，可惜得病死的早。」
「一個大家庭，要是沒有一個公平公正的主心骨，真是一場災難。」
聽到吵架的動靜，前來圍觀的村裡人，剛走到院子邊就發現不吵了，頗為遺憾。有人跟著米桂芝去村委看熱鬧去了，也有幾個婦人，過來安慰蘇文婷。
說是來安慰，其實是來打聽吵架原因的，等這些婦人離開後，不到半個小時，整個村裡都會知道吵架原因。
王平安對農村人的行為習慣，極為熟悉，遇到吵架打架的，也會過去看熱鬧。
這一鬧，一家人飯也沒心情吃了，王平安回到屋裡，又喝了兩小碗蛇羹，結束了這場午餐。
王鳳兮幫著收拾桌子，蘇文婷氣得紅著眼圈，翻箱倒櫃，尋找村委的調解書。
王德貴蹲在門口，悶頭抽煙，眉頭皺成一團，顯然對母親撒潑耍賴的行為很無奈。
「調解書找到了。」蘇文婷喊了一聲，心情似乎放鬆一些了，拿出兩張手寫的信紙，上面蓋著村委的印章，以及幾個當事人的簽名和手印。
王德貴猛抽一口煙，嘆氣道：「唉，真鐵了心，娘確實換不走這塊地，但她那脾氣，會鬧得咱們整家不得安生，咱們能忍三天、五天、十天？最終還不是會如了她的願？」
蘇文婷一愣，不過隨即問道：「地里的西瓜，還有多久罷園？」
「按果期來算，還得二十天左右吧。」王德貴不太確定的回答道。
王平安突地說道：「我覺得最多十天就該罷園了，西瓜因為變異，都集中在這幾天成熟，新開的花和瓜扭子，已經極少。」
「這就好，就算最終纏不過對方，也能給二寶賺一片桃園，以後在那裡蓋房子，再壘個大院子，綽綽有餘。」
蘇文婷鬆了一口氣。
「但是這幾天，我可不會讓他們這麼輕鬆。鬧吧，有多大勁，使多大勁，咱看誰笑到最後。」
蘇文婷殺氣騰騰，憋了半輩子的火氣，終於要爆發了。
這時候，王平安的手機響了，花果山的工人要來摘西瓜，車子已經到了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