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陸通,貢賦等——隋唐時期的海內外交通 4.鑒真東渡傳經與圓仁入唐求法

隋唐時,日本一稱倭國,「在新羅東南大海中,依山島而居。東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世與中國通。……頗有文字,俗敬佛法」。

在隋代以前,日本就沿黃海航線與中國進行交往。隋大業三年(607年),日本使臣小野臣妹子一行首次來訪。在朝覲隋煬帝時,日本使臣表示「聞海西菩薩天子重興佛法,故遣朝拜,兼沙門數十人來學佛法」。遞交的日本國書中有「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一句,引起了隋煬帝的不滿。第二年,隋煬帝派文林郎裴世清為使節,回訪日本。裴世清等人從山東文登出發,「度百濟,行至竹島(在全羅南道珍島西南),南望聃羅國(濟州島),經都斯麻國(對馬),逈在大海中。又東至一支國(壹岐),又至竹斯國(筑紫),又東至秦王國(山陽道西部秦氏居住區),其人同於華夏,以為夷洲,疑不能明也。又經十餘國,達于海岸。自竹斯國以東,皆附庸於倭」。裴世清是從文登渡海到達朝鮮半島的百濟,然後向南經對馬島、壹岐島,橫渡朝鮮海峽,到達日本北九州,再渡瀨戶內海,最後到達大阪灣。此後,雙方有多次互訪,說明隋朝與日本的交往相當密切。

入唐後,唐與日本之間的交通路線主要有北、南兩條航線。北線航路即賈耽記載的「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

登州(今山東蓬萊)東北海行,過大謝島(長山島)、龜歆島(鼉磯島)、末島(大、小欽島)、烏湖島(南隍城島)三百里。北渡烏湖海(老鐵山水道)至馬石山(遼寧大連市老鐵山)東之都里鎮(旅順)二百里。東傍海壖,過青泥浦(大連)、桃花浦(金州區清水河口)、杏花浦(庄河縣花園口)、石人汪(石城島)、橐駝灣(大洋河口)、烏骨江(丹東)八百里。

入高麗境後,沿朝鮮半島南下到釜山。再經對馬島、壹岐島抵達日本北九州。這條航線又稱黃海北線,是沿著海岸逐島航行的路線。隋朝裴世清赴日路線又稱黃海南線,唐朝日本僧人圓仁回國時走的也是這條航線,路程相對較短。這兩條路線主要是沿海岸航行,較為安全。但是也有缺點,就是朝鮮半島上的政治、軍事形勢發生變化,就有可能影響航路的暢通。唐代中期,由於新羅統一了朝鮮半島,日本與新羅的關係比較緊張,只能改道走東海航線,向南至明州(寧波)、越州(紹興)。東海航線也分為南、北兩條。南線從明州或越州的港口出發,向東橫渡東海,到達日本南方的奄美大島附近,然後逐島向北,經吐火羅、夜久、多彌,越大隅海峽,至九州西南薩摩,再沿肥後、肥前到達筑紫大津浦。鑒真東渡,走的就是這條航線。北線從楚州(淮安)、揚州、明州、溫州等地港口出發,越東海,抵日本值嘉島。然後,駛向筑紫大津浦。這條路線距離最短,順風時只需十日。大曆十二年(777年),日本遣唐使就是沿此路到達揚州。

鑒真,俗姓淳于,揚州江陽縣(揚州東北)人,生於唐武則天垂拱四年(688年)。他的父親也是一個佛教徒。鑒真14歲時,隨父親一同到揚州大雲寺參佛。武則天長安三年(703年),16歲的鑒真進大雲寺當沙彌,師從名揚天下的「受戒之主」道岸。兩年以後,受菩薩戒。景龍元年(707年),到東都洛陽遊學。次年,又到首都長安遊學,由著名律宗法師南泉寺弘景主持,鑒真在實際寺受具足戒,正式成為經官府認可的僧侶。此後五年,鑒真在洛陽、長安各寺潛心研究佛學,逐漸成為學識淵博的大和尚。開元元年(713年),26歲的鑒真回到揚州,開始講經弘法。

當時的日本,佛教已經很興盛,但一直沒有形成完備的戒律制度,私自出家現象十分嚴重。這樣造成兩個不良後果:一是朝廷無法保障財政收入和維持社會穩定,二是不能保證僧尼的質量,一些品行不良之徒容易混入。日本天平五年(唐開元二十一年,733年),榮叡、普照等僧侶隨遣唐使多治比廣成赴華留學,並尋訪聘請高僧到日本傳授戒律。在東都洛陽,他們禮請大福先寺道璿和尚赴日傳律。開元二十四年(736年),道璿與遣唐副使中臣名代一起到達日本。由於合格授戒的僧人要達到「三師七證」之數,只邀請道璿等數位大和尚,是不能開設戒壇授戒的。於是,榮叡、普照想到邀請鑒真大和尚前往日本傳律授戒。

天寶元年(742年)十月,榮叡、普照拿著宰相李林甫之兄李林宗的介紹信,來到揚州,請揚州倉曹參軍李湊建造大船,準備糧食等物,將榮叡等人送回日本。榮叡、普照兩人又來到大明寺,請鑒真前往日本傳授佛學:「佛法東流至日本國,雖有其法,而無傳法人。本國昔有聖德太子曰:『二百年後,聖教興於日本。』今鍾此運,願和上東遊興化。」當時,鑒真正在向眾僧講授戒律,聞言回答道:「日本國長屋王崇敬佛法,造千袈裟,來施此國大德、眾僧;其袈裟緣上綉著四句曰:『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以此思量,誠是佛法興隆,有緣之國也。」鑒真環顧正在聽講的眾僧,問有沒有願意到日本國傳法的,眾僧一時沉默。過了一會兒,僧人祥彥回答道:「彼國太遠,性命難存,滄海淼漫,百無一至。人身難得,中國難生;進修未備,道果未到。是故眾僧咸默無對而已。」篤信「普度眾生」大乘教義的鑒真,聽到祥彥的回答後,果斷地說:「是為法事也,何惜身命?諸人不去,我即去耳。」祥彥等人聽到鑒真這樣說,於是有21人表示願意跟隨一起去日本。

鑒真東渡日本之行,或因唐朝嚴禁僧眾私渡的政策,或因風浪險惡的自然環境,充滿艱辛,一直到第六次才獲得成功。

第一次:因有李林宗的介紹信,揚州倉曹參軍李湊很配合,按照要求打造新船隻,準備糧食,一切順利。天寶二年(743年)四月,因僧人內部矛盾,如海和尚到揚州向官府告狀,說有一批開元寺、大明寺的僧人私通海賊。當時,台州、溫州、明州(浙江寧波)等州沿海地區有海寇搶掠,朝廷正實行海禁。淮海道採訪使班景倩聽後大驚,立即下令將眾僧人捉拿歸案。僧人們拿出李林宗的介紹信後,班景倩只是沒收船隻,釋放全部僧人,歸還雜物。鑒真初次東渡由此告吹。

第二次:榮叡、普照在天寶二年八月被釋放後,再次與鑒真商量東渡之事。鑒真被兩人的精神所感動,拿出80貫錢,買得嶺南道採訪使劉巨麟的一隻舊軍船,並招募船工18名、工匠85名,另有祥彥等17位僧人相隨。十二月,從揚州出發。當船隻沿長江航行到狼溝浦(江蘇太倉瀏河口附近)時,突遭狂風惡浪,舊船破損,眾人只得上岸。「潮來,水至人腰;和上在烏蓲草上,餘人並在水中。冬寒,風急,甚太辛苦。」烏蓲草是蘆葦的一種。工匠匆匆修復後,船隻航行到舟山群島一帶。鑒真東渡再次宣告流產。

第三次:一個月後,舊船修好後再次出發。設想從桑石山(舟山群島以北的大衢山一帶)直航日本。路上再次遇到暴風雨,舊船觸礁。鑒真一行爬到島上。三天後,附近的漁民送來水、米相救。又經過五天,唐朝巡邏的水軍發現後,將他們送回大陸,並上報明州太守。明州太守將他們安置在鄮縣(浙江寧波)的阿育王寺內。

第四次:天寶三載(744年),越州(今浙江紹興)、杭州、湖州、宣州(安徽宣城)等地寺廟紛紛前來請鑒真講授戒律。鑒真在這些地方授戒後,回到阿育王寺。此時,日本和尚榮叡、普照為了求得佛法,多次遭災後,仍不後悔。鑒真被他們的精神所感動,想辦法在福州買了一艘船,並準備了糧食和水等物。他率領祥彥等30餘人,從明州出發,準備由台州、溫州到福州。有一天早晨,鑒真一行從黃岩縣禪林寺出發時,忽然聽聞官兵追來。原來,留在揚州的鑒真弟子靈佑等和尚不忍心師父「登山涉海,數年艱苦,滄溟萬里,死生莫測」,告到揚州官府。江東道採訪使派人將鑒真一行送回揚州大明寺。第四次東渡再次夭折。

第五次:天寶七載(748年)春,榮叡、普照從同安郡(安徽潛山)抵達揚州,到崇福寺謁見鑒真。三人又商討了赴日本的方法,決定按照天寶二年辦法造船準備物品。六月二十七日,鑒真與弟子、水手等35人,自崇福寺出發,至揚州運河口乘船,沿長江向東航行。在越州三塔山(約今浙江小洋山)停泊一個月。等候到順風後,航行至暑風山(舟山群島一帶),在這裡又等待了一個月。十月十六日,鑒真一行再次起航,向東駛去。突然,「風急波峻,水黑如墨」,船一會兒如上高山,一會兒似入深谷。所有的人都無能為力,只是不斷禱告觀音菩薩。又過了幾天,海上仍是風急浪高。船上已經沒有淡水,也不能燒飯,只能嚼生米,飲鹹水,「一生辛苦,何劇於此」!又過了幾日,下起雨來,眾人紛紛拿出飯碗來接雨。雨下了兩天,終於解決了飲水問題。又在海中漂流了14天,船隻終於停靠在一個鮮花盛開、樹竹蔥蘢的地方,而時間已經是冬天十一月。原來,鑒真他們迷失了方向,到達的是海南島最南端處。他們遇到四位熱心的經紀商,經紀商帶領他們來到振州(海南崖縣)。在振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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