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直閣計較

洛陽,曹丕在顯陽苑避暑。

難得過了大半年平穩生活,曹丕的面容微微豐滿起來。

近來又有一樁好事,幽並都督司馬懿送來一夥海外矮人,或許來自瀛洲仙府之地,即將抵達洛陽。

河西諸胡俱起,吳質信誓坦坦保證能取得一場大勝,對於新的大魏戰神吳質……曹丕還是信賴的。

漢軍內部又開始排擠田信,許多事情又有了操作的餘地。

曹丕心情大好,清晨親自烹煮米粥。

飯後,頗感愉悅,提筆書寫:「江表惟長沙名有好米,何得比漳水粳稻邪?上風炊之,五里聞香。」

隨後這段批字又被曹丕派人通報朝臣,好讓他們知曉自己的看法,不要再推崇、宣揚長沙的白米了,咱們河北也有好米。

顯陽苑中有一片栽植的果林,這是曹丕最喜歡的水果,但凡是含糖量高的水果,都是他喜歡的。

曹丕巡視此處,看著成串的葡萄,還有棗子、梨子,還有幾畝長勢萎靡的甘蔗,格外囑咐隨行的郭女王:「夏公系關中人,家中長者必然喜愛葡萄。待葡萄豐熟,遣元明快馬馳送。」

自己可能會忘記這些瑣碎事,郭女王不會忘記。

郭女王笑著應下,上一輪的走私貿易中,陸議還代表田信送來兩筐青澀未退的荔枝、龍眼,等送到洛陽,也陸續成熟,雖有稍稍酸澀,但也是難得的南國珍品。

就飲食來說,曹丕覺得自己和田信特別契合,只是田信喜歡吃所有水果,尤愛略帶一縷酸澀的橙橘、荔枝龍眼;自己也喜歡百果,偏偏對橙橘、龍眼不喜歡其中酸味。

橙橘的酸味,從外觀很難辨別,吃到嘴裡才知道具體,有些被動。

還有這次一起送來的一筐獼猴桃,送來時硬邦邦咬不動,更是酸的掉牙,曹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吃這種毛絨絨的東西了。

想了想獼猴桃的味道,曹丕心中還惦記著:「猴兒酒可有進展?」

獼猴桃就是詩經中的萇楚,現在田信給曹綾的一封信里將萇楚稱之為獼猴桃,說久食能益壽。並有猴兒酒相關的介紹,讓研習田氏楷書的曹丕難免有些意動。

郭女王柔聲講述,釀造果酒並不難……幸虧去年有一場河西之捷。

通往西域的商旅將這場勝利的消息帶了過去,嚴重依賴絲綢、玉石貿易的西域小國聞風而動,派人來恭賀新天子,順帶做一做買賣。

其中就有擅長釀葡萄酒的人,自然而然的被曹丕高薪聘任,在少府某部分做一個世襲的釀酒技師。

陪伴郭女王至午後,秦朗奉詔來見。

直閣中,曹丕翻閱秦朗帶來的幾封密信,其中有一封陸議婉拒徵辟的回信。

曹丕惋惜不已,詢問:「以元明來看,呂乂、陸議才幹如何?」

「臣以為呂乂雖有才幹,實乃守戶犬爾,不過州郡之才。陸伯言才高而雅量,確如夏公稱讚,系公卿偉器也。漢主有識人之明,然無陸伯言容身之寸土,可見氣數已竭。」

秦朗長期奔波兩地,面容晒黑,俊朗之餘更添幹練氣度,氣質的轉變,將自身成長寫在臉上。

曹丕又翻閱郭奕的回信,見郭奕信中講述田信納龐飛燕為小妻一事因戰爭延後,就微微眯眼,比較其他渠道獲取的信息,判斷此刻田信真正的處境。

又皺眉詢問:「此番夏公回南陽,可知陸伯言、郭伯益等人與我通信一事?」

「臣未能見夏公,無從詢問。夏公忙碌,又與關姬情深,聽其左右言語,夏公對遠征交廣一事頗為不爽。」

秦朗稍稍考慮,說:「又探得夏公與關平遊獵山都,關平邀夏公圍獵野彘,夏公恍惚,舉弓卻墜箭,為關平左右私下引做笑談。」

舉弓墜箭,這是不祥之兆。

對此曹丕飲一口蜜水,臉上沒什麼感情:「關平與夏公感情深厚,卻比不得手足兄弟。我兄弟尚且相爭,又弗論如此。關平之左右,多系關雲長親黨子弟,豈會忍讓?藉機生事者,必有此輩。」

秦朗不接話,當了個沒聽到。

曹丕又沉心思索關平這邊的想法,關平與劉封類似,不願意主動惹事,可下面人若積極搞事情,頂多也就故作不知。

關平身邊的親黨肯定想推關平接任大將軍一職;劉封左右肯定是想把劉封推到皇位。

如果操作引導,或許能讓關平、劉封合流,借他們的手,逼迫田信出走。

關隴交給田信,大魏始終有反攻的一天;若是大漢佔據關隴,恢複漢高祖時的版圖,那大魏就沒必要打了。

不僅人心、士氣會瓦解,也意味著新的大魏戰神吳質及所部雍涼軍團會在關中遭遇全殲。到這種時候,死守洛陽就死路一條,撤到河北也是苟延殘喘。

殘破,幾乎等同於無人區的關隴,此刻就這麼重要,萬萬丟不得。

思維轉動,曹丕做出相關指示,冷酷勁上來正要做進一步挑撥計畫時,又戛然而止。

他一嘆,又問:「孟達為何無有回書?」

「孟子度閉門造車,其子孟興又長居營壘中不問外事,臣無法與孟氏父子走動。」

「不可急躁,免得驚擾夏公。若機會合適,可去探尋孟達心意。」

曹丕眨眨眼,有些懷念吳質、司馬懿,這種情報工作就應該找這兩個經驗豐富的人。

秦朗的舉動,幾乎很難完全隱蔽進行。

漢軍之所以容忍,完全是看在牛馬之上的。

可這筆買賣里,自己真的不虧。

牛這東西對水土敏感,太原郡的牛,是匈奴散養的,就連河北地區訓練這些太原牛做耕牛,都有較重的折損,更別說遙遠、氣候水土差別更大的荊州。

馬匹就更簡單了,給過去的戰馬,漢軍不可能轉運到漢中、陳倉使用,只能留在中原使用。

現在己方沒有跟漢軍野戰的必要,漢軍拿到戰馬……又有多大實際作用?

再說貿易的是閹割公馬,也不怕漢軍以此繁育、擴大馬群。

遣退秦朗,曹丕又與侍中董昭會晤,詢問江東方面的信息。

關平、劉封聯手夾擊孫權,已經是一種必然形勢;自己能做的無非就是虛張聲勢,為孫權稍稍牽制劉封。

可再怎麼牽制,劉封怎麼也能動員三萬軍隊。

這三萬軍隊南下,孫權的江北守軍能否守住?

如果兩淮地區被劉封吞併,那己方與孫權的牛馬貿易也要停止。

賺不賺錢不重要,孫權失去戰馬渠道,就不敢跟漢軍打野戰,恐怕會被漢軍逐個擊破,進而活活困死。

孫權已經窮的叮噹響,失去交州後,象牙、寶石、珍珠之類的特產算是枯竭,江東其他特產在北方又賣不上價錢。

現在想扶植孫權,多給一些戰馬,孫權也拿不出等價的物品。

孫權拿不出,自己就不好跟朝臣交待。

還不能斷絕與孫權的貿易,只有這條貿易維繫,才能掩護荊州走私線路;走私線路是瓦解、分裂漢軍的唯一介入渠道。

可怎麼才能讓孫權拿出更多的財富,好做一筆大買賣?

買賣越大數額越多,也就更好做假賬。

報一場馬瘟,死多少馬,還不是秦朗這邊一句話的事情?

現在與孫權的貿易中,經常有牛馬被漢軍『截獲』、『抄掠』,次數多的有些刺眼,估計孫權那裡也很煎熬,得給鼓鼓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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